丫丫摸著手中的匕首, 眼前卻浮現出那人俊俏的容貌。少女都愛美少年,她怎能例外。她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能長得那麼好看,那麼俊俏, 一言一笑, 都那麼能合人心意。
姐姐說她隻是因為沒有同齡的玩伴, 所以喜歡找二公子玩,但是她自己知道, 不是的。
她不止喜歡找他玩,更喜歡看到他笑, 看到他開心。他皺眉、難過的時候,她也會跟著難過。
她不懂什麼叫做男女之情, 看多了戲,卻也漸漸覺得,如果這都不算男女之情, 還有什麼算是男女之情呢?
想到自己喜歡上了二公子, 她覺得很難為情,也不敢說出口,隻能像藏著一份寶貝似的, 默默的藏在心裡。
但是, 今天得到那個消息之後, 她的心口仿佛炸開一般。
她再想起那個人, 眉眼便耷拉下來, 心裡滿滿的都是傷心。他們都說他要定親了。
定的是太師家的女兒,名門出身的大家閨秀。
他從城外回來之後,便領了大將軍的職務,手下掌握著十萬兵馬,他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罷了, 丫丫難以想象,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如何掌控十萬兵馬?
他不再是那個貪吃糕點同她嬉戲玩鬨的少年了嗎?他還會正眼看一看她這個小丫頭嗎?
丫丫覺得她對他的這份心思變得很卑微。
他要定親的消息讓她渾身無力,但是再無力,她還是決定再給他做一次糕點去探望他一次。
拎著糕點進了二公子的府邸,一如上次進來般精致華麗,那人正無聊的一手撐著下巴,獨自坐在亭中,手裡執著一顆青玉棋子打其他的棋子,打的“劈啪”作響。
“二公子,趙姑娘來了。”小廝道。
田湛抬眼,一如往常一般,看到丫丫露出了笑容,眉目之間顧盼生輝。
丫丫心道,他訂了親怕是比平日更高興呢。這麼想著,她又沮喪了幾分。
“二公子可全好了?”她輕聲的問。
“好了,健壯的很!”田湛笑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又有好吃的?丫丫你對我可真好!”
田湛口沒遮攔的話讓丫丫的臉微微泛紅。
她打開了食盒,輕聲說:“我做了雞蛋糕。”
田湛一喜,摸了摸嘴角,道:“好久沒吃雞蛋糕了!今日倒是有口福!”
丫丫坐在他對麵,看他吃糕點,他吃糕點時,沒有姐夫那麼斯文,但是很爽利,仿佛這一刻整個世界都聚焦在他手中的糕點一般,吃的那麼快樂那麼虔誠。
她很少看人吃東西吃的這麼香的,吃的她都想吃了。
“二公子以後娶了太師家的千金,可以叫她做給你吃。”她嘟起嘴酸溜溜的說。
“太師家的千金?”田湛疑惑的眼珠轉了一圈,似乎在努力的想那位是誰。
“他們都說你要同她定親了。”丫丫生怕他想不起來。
“哦,你說秦姝啊。我不答應,這事兒不了了之了。”他隨口說道,仿佛退了太師家的親隻是一件芝麻綠豆大的事情一般。
丫丫瞪大了眼睛,一瞬間心情又飛揚起來,但是她也不解:“太師家的千金不好嗎?為什麼你要退親呢?”
她道聽途說來的,據說那位千金才貌雙全百裡挑一。
“我又不喜歡她,小時候見第一次就不喜歡!”他說的極果斷,手裡的糕點吃完了,他舔了舔手指,意猶未儘。
丫丫心裡有些小雀躍,猶豫了片刻,偷偷問:“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呢?”
田湛看著她,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的她心底發慌。
“你知道的啊。”他說。
丫丫看到了他眼底一晃而過的憂傷,便知道他說的是誰了。他喜歡的是姐姐,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一直都隻喜歡姐姐。
他說過,他喜歡溫柔的女子,喜歡笑起來像他母親的女子,那正是姐姐,沒有第二個人。
丫丫失望的垂下了頭。
“你也很可愛。”田湛又道。
丫丫並未覺得更高興,她知道,這隻是對她做糕點的一句讚賞。
“對了,我後日要出發去江南了。”
他手握十萬精兵,奔赴江南。消息傳來,江南錢昊因為酒色過度淘空了身體,如今重病在床,而他的權臣和兒子們為了爭奪王位已經鬨的朝廷內外一團糟。現在這個時候,漢王和信義侯都覺得是南伐江南的最好時機。南方已有孫及在進攻江南,但是孫及畢竟不得漢王信任,這次他領十萬精兵出征江南,不收江南誓不回。
“打仗?”丫丫驚了。
“嗯,打仗。”田湛點頭,不但不怕還很興奮。他雙目湛湛十分明亮,“我期盼已久。”
丫丫更覺得無力,他要去江南打仗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更不知道,能不能留得性命回來。
眼淚不由得滾落,她難過,即便他心裡從來都沒有她,她一樣很難過。
“你哭什麼?傻丫頭!”田湛覺得有些好笑,“打仗是好事啊。”建功立業,男兒誌向。他的父親就是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他的血脈裡流著父親的熱血,喜歡的不是陰謀詭計朝堂爭鬥,而是廣袤的疆域轟轟烈烈的戰鬥。
他隻是養子,被賞了一個田氏的姓罷了,他知道他不可能繼承王位,也沒想過繼承,隻要能在疆場之上橫刀立馬此生足矣。
女孩的眼淚更多了,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滾,丫丫知道自己不應該哭,擦了臉,淚珠子又止不住自己滾落下來。
她想起打仗,就害怕,害怕田湛會受傷,會死。
“你彆哭啊。”田湛有些著急,拿了帕子遞給她,“小丫頭就是喜歡哭。”
“我走了。”丫丫拎著盒子起身,轉身就要走。反正他喜歡的人又不是自己,她在這裡哭算什麼。何況他還沒上沙場,她在這裡哭不是更不吉利?
“小丫頭,你是不是喜歡我啊?”少年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翹著二郎腿看著她的背影。
丫丫的雙腿僵直的立住,聽到這句話,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
她渾身輕輕顫抖,仿佛被人一劍戳中了心窩子,不由得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田湛嚇了一跳,以為她暈了,趕緊過來看,見她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眼底清透帶著淚痕,怔怔的望著他。
他再不曉事,看到這眼神,也明白了,不由得輕歎:“啊?你真的喜歡我啊?”
他這麼個混不吝不著調的人,這個規規矩矩乖乖巧巧的小丫頭竟然會喜歡他?
他有些為難,抓了抓頭:“喜歡我並不是好事,我這個人無拘無束不受管束,不是一個好丈夫。”
丫丫聽了,又難過的哭起來,這次哭的更凶,坐在地上,頭都趴到腿上去了。
“又哭!”田湛長長歎氣,他真的輸了,但是他對她如同妹妹一般,並沒有像對麗娘那樣的感覺。如果他娶她,對她也不公平。不管娶不娶她,他看起來都像一個渣男。
“啪”一聲響,他忍不住在自己的臉上重重的拍了一個耳光。
丫丫被驚呆了,看著他臉上的紅痕,驟然覺得這些糟糕的事情都是自己惹出來的,急忙拉住了他的手,道:“二公子錯了,我不喜歡你,一點都不喜歡!”
她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食盒也不要了,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出了公子府外,坐上了馬車,茫然的回到了家裡。
第二日田湛上門要看她,吃了她的閉門羹。
麗娘之前覺得丫丫隻是在胡鬨,現在她算是明白了,這兩個人之間真的開始產生糾葛了。
她去勸丫丫,丫丫躺著什麼都不說,她說了幾句隻好出去了,小丫頭的心思越發覺得讓人難猜了。
沒幾日,田湛領兵出發去了江南,打算一舉攻下江南。臨走時,他轉頭看向人群,很多人來送行,父母、崔嘉、麗娘都來了,但是丫丫沒來。
他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對不住那丫頭,左右都覺得為難。罷了,他有命回來再說吧。
歸來時,已經是一年半後,功成收隊。
江南雖然內亂,但是亦是難攻。漢王先後派了三撥部隊,終於收服了江南,成為漢王的屬地。
收了江南,天下歸心。天下一統,漢王稱帝,睿兒成了正經的皇太孫。
麗娘生下了一個小男孩,取了名字叫崔瑾。他特意去看望了,送了孩子一個如意金鎖,孩子長得像崔嘉,特彆漂亮。
他心中很是羨慕,但是卻沒有見到丫丫。
他算了算,丫丫今年應該十六了吧。
問了麗娘,麗娘說她的一品茶點坊除了在京城多開了兩家分店,在隔壁的開封又開了一家極大的店,丫丫自告奮勇去了開封。
田湛問她丫丫什麼時候才回來,麗娘搖頭道:“不知道呢。我正給她選夫婿,這丫頭不小了,不能再拖了。”
田湛聽了這話,驟然有點心塞。
他也有十八了,然而兜兜轉轉,除了麗娘,他心上並沒有過其他的女子。
而丫丫,似妹似友,塞在他心底的某個角落旮旯。如今聽說她要出嫁,心裡滿不是滋味的。
仿佛所有人都找著伴了,隻有他兜來轉去還是一個人。
夜深人靜之時,他獨自在偌大的宅邸裡,是有一些寂寞的,這個他必須承認。
而當他被父皇封了晉王之後,身畔無人分享的孤寂感愈發顯得鮮明。
他覺得他是時候該娶個妻子了。但在娶妻之前,他打算去一趟開封,看一看他曾經的小妹子。
開封也很繁華,距離許州不過半日馬程。
田湛隻帶了兩個侍衛,微服進了城。向人打聽了一品茶點坊,便有人指了路,在城中心最繁華的街市。
到了街市,他一眼便看到了街市中心精美的二層茶樓,那茶樓人來人往熱鬨非凡,外觀模樣同許州的一模一樣。
他肚子餓了,眼底露出興奮,許久沒有吃丫丫做的點心,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但想起他走之前惹得那丫頭大哭,不知道現在她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
心裡是忐忑的,他莫名的覺得慌張,到了茶樓前時深深吸了一口氣。
往裡頭望了一回,沒瞧見丫丫。
“你們東家呢?”他問夥計,“一個小姑娘。”
夥計看他衣著華貴,立即堆起滿臉的笑容,道:“我東家沒回來,去買材料去了。客官若是要找,可在二樓包間裡等一等,回來小的便告知您。”
他有點遺憾,但不能白跑一趟,便去了二樓等。
等來等去,不見人,他焦灼的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客人來來去去,那個丫頭沒有來。
旁邊人議論著:“你們可知這家那位小東家是什麼人?”
“不是個小丫頭嗎?”
“那可不是,來頭大著呢。那位可是當朝一品華貴夫人的妹子。你們知道華貴夫人吧,那可是當今皇太孫的養母,若是這位皇太孫繼承皇位,那位便是太後一般的存在。更厲害的是,那位華貴夫人嫁的是當今的信義侯、丞相大人。”
“啊呀,嘖嘖,崔大人啊!”
“可不是,這麼一對夫妻的妹子,這身份可不得了!那得怎樣的門庭才配得上啊?”
“那得王侯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