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澤等人在晚上樓門關後私自留在教學樓中這件事,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畢竟“躲在教室裡是為了請筆仙”這種理由,就算是他們自己實話實說了, 聽的人也不可能相信。
校方見沒造成什麼後果, 就把事情交給七班的班主任來處理。方崗讓吳澤幾個一人寫了一份檢查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念了, 本來想著這事也就這樣, 結果卻引起了另外一名老師的不滿。
那個人自然就是王聰敏。
“方老師, 我今天不是以老師的身份來找你的, 我是作為一名學生家長,需要你給我一個說法。”
王聰敏坐在方崗的辦公桌對麵,抱著手,語氣咄咄逼人:“要不是被及時發現, 羅洋就要在廁所裡關上整整一個晚上, 會遇到什麼危險都不一定,這件事你不能就這樣含糊過去吧?”
王聰敏三十來歲的年紀,穿著深藍色的條紋襯衣搭配西裝褲,若是不帶任何感**彩來看, 她可以算得上是個漂亮女人, 可惜眉眼之間的刻薄衝淡了這種美麗。
方崗大學剛畢業沒幾年, 論資曆比不上她,但卻在王聰敏被調到後勤之後接替了這個班主任的位置, 他心知這個前輩因此一直對自己很有意見。
看她得知羅洋沒事之後根本就沒來接孩子的舉動, 今天王聰敏會找上門來, 也未必是真的關心外甥, 不過較勁罷了。
方崗不想惹事,客客氣氣地說道:“王老師,羅洋同學這件事也在了解當中,我也正在詢問班裡的學生們,您先給我一點時間吧。”
“了解?還有什麼可了解的,事情不都是明擺著的嗎?”
王聰敏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可能就那麼巧,羅洋被人鎖在廁所裡,吳澤和趙子航他們就正好在教學樓裡躲著,不是他們乾的能是誰,你不會是要包庇那幾個小流氓吧!”
饒是方崗脾氣不錯,也不由被她說的皺起了眉頭來:“王老師你這樣說未免太過武斷了。吳澤他們你也不是沒教過,雖然確實比較淘氣,但頂多也不過是耍耍嘴皮子,卻沒有真的做過什麼欺壓毆打同學的事情……”
辦公室裡麵除了他倆,就隻有坐在旁邊等著上課的江灼。他緩緩將手中的報紙翻了一頁,隻聽兩人還在那邊你來我往的,就躲在報紙後麵,悄悄瞄了一眼王聰敏的毛絨手機鏈。
王聰敏氣勢洶洶地衝進這個辦公室的時候,拎了一個手包,現在放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她的手機斜插在包裡,一個毛絨小黃雞的手機鏈就在外麵垂著。
那隻雞會說話,江灼看上它有一會了。相信身為一隻手機鏈雞,它一定會知道許多小秘密的,現在的關鍵點是怎麼把這東西弄到手。
他琢磨了一會,也不大好動用法術,乾脆直接走了過去,趁著王聰敏和方崗爭執不下的時候,把王聰敏的包給碰掉了。
“吧嗒”一聲響,王聰敏本來就在氣頭上,扭頭一看更是火了:“你怎麼走路也不看著點!”
江灼慌慌張張地道歉:“哎喲,不好意思,我幫您把包撿起來。”
他撿包的時候,手速飛快地將小黃雞擼了下來,同時暗暗掐指,用了個障眼法,雖然隻能維持半分鐘,但也足夠了。
在王聰敏眼中,手機鏈還是在那裡掛著的。她把包拿過來看了看,見沒什麼東西摔壞,瞪了江灼一眼,回頭繼續和方崗爭執。
江灼暗暗在心裡感謝方崗幫他分擔了火力,跟著就冷酷無情地揣著小黃雞出了辦公室的門。
小黃雞本來在手機上掛的好好的,結果這個奇怪的人類不光把它揪下來,還把它帶走了!
這是公然的拐賣啊!
太可怕了,小黃雞變成了尖叫雞:“你要乾什麼?大壞蛋!放開我嘰嘰嘰!救命啊嘰嘰嘰!”
江灼捏了一下它的小尾巴,淡定地說:“你喊吧,就算是喊破喉嚨,也沒彆的人能聽見。”
這句話雖然已經被用爛了,但是依舊致命,小黃雞遭受重創,果然不叫喚了,沮喪道:“我身上沒有雞肉,肚子裡都是棉花,不好吃的嘰。”
江灼道:“我也不愛吃棉花,但是我喜歡跟雞聊天。”
小黃雞死裡逃生,黑眼珠裡麵迸出希望的光芒:“你想聊什麼嘰!隻要放了我,我什麼都願意做嘰!”
江灼:“……”
這隻雞的語言習慣太可怕了,跟它溝通一番之後,江灼都覺得自己說話的時候,後麵很想加一個“嘰”的尾音。
好在這隻雞還算有用,果然告訴了江灼一些王聰敏的小秘密。一人一雞溝通完畢,江灼剛剛把小黃雞給揣起來,身後就傳來一個叫聲:“江老師。”
江灼回頭,他身後過來了幾個學生正要進辦公室,除了前一天晚上的筆仙四人組之外,還有羅洋和一個抱著作業的陳勁飛,剛才開口叫他的人是吳澤。
江灼“嗯”了一聲:“你們乾什麼?”
陳勁飛道:“剛才方老師叫羅洋他們幾個去辦公室,可能有話要說。我是去幫老師登記上回小測驗成績的。”
他說話的樣子彬彬有禮,手裡抱著作業,腰杆挺得筆直,完全是中三好學生應該有的模樣。
也不知道關於那天晚上放了幾個同學鴿子的事情,陳勁飛是怎麼跟吳澤他們解釋的,反正目前看來,幾個人站在一起,似乎也沒有因此產生什麼矛盾。
“那就進去吧。”江灼瞥了他們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我也去。”
吳澤等人並不害怕脾氣溫和的方崗,他們顯然不知道王聰敏也在裡麵的消息,進去的時候還有點嬉皮笑臉的,結果看見冷著臉坐在那裡的王聰敏時,幾個人一下子就都僵住了——包括她的外甥羅洋。
王聰敏看見他們,立刻說道:“你們來的正好。吳澤、趙子航、高瑋、秦鋒,你們幾個說說,為什麼要把羅洋給鎖到廁所裡?”
四個人驚愕地相互看看,都覺得肯定是羅洋在王聰敏跟前告了狀,吳澤挺了挺胸,說道:“不是我們乾的。”
就連羅洋也沒想到王聰敏會這樣說,連忙辯解:“我沒說是他們把我鎖進去的,我沒看見那個人是誰。”
王聰敏先罵他:“你閉嘴,我讓你插話了嗎?”
她緊接著又衝吳澤等四人說道:“那天晚上留在教學樓裡的人,除了羅洋就是你們四個,不是你們鎖的他,難道是鬼嗎?要不是為了惡作劇,你們留在教室乾什麼?”
王聰敏的脾氣暴躁,說話像連珠炮一樣,從她進來這個辦公室開始其他的老師紛紛借故離開。眼下除了江灼、方崗之外,就是剛才進來的幾個學生在了。
陳勁飛埋在一摞卷子中間,認真地登成績,完全沒有存在感。
趙子航的臉憋紅了,推了暴躁的吳澤一把,示意他先不要說話,自己衝著王聰敏解釋道:“我們留在教室是為了招筆仙的,我們想跟鄧一涵道歉。”
在場的人裡麵,這件事的內情基本上都已經聽說過了,方崗看了江灼一眼,也就沒有阻止趙子航解釋,王聰敏聽了卻冷笑一聲:“你們平時連老師都敢捉弄,欺負同學還知道道歉?那母豬都能上樹了!”
方崗皺眉道:“王老師,雖然你現在不在一線了,但也是一位教育工作者,請注意你的言辭。趙子航和吳澤他們平時跟羅洋沒有過節,沒有理由這樣對他。”
他放緩了口氣,向羅洋問道:“羅洋,你說是不是?”
羅洋非常尷尬,臉憋的通紅,明明是王聰敏在替他出氣,可是他卻一點都沒有揚眉吐氣的感覺,反倒覺得十分抬不起頭來,不知道怎麼麵對身邊的同學。
他小聲道:“是。王、王老師,我跟趙子航他們以前沒有發生過衝突……”
羅洋在學校裡從來都是管她叫老師的,王聰敏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照你那麼說,你在班裡的人緣很好嗎?”
羅洋一下子就沒話說了。
王聰敏訓他:“你要成績沒成績,又不會說話,天天就知道垂頭喪氣的,同學們憑什麼對你友善?真是不給我長臉。給你出氣還話這麼多,你還以為人家都挺喜歡你的是怎麼著?”
方崗道:“王老師……”
“方老師,我這麼跟你說吧!”王聰敏打斷了他,說道,“七班我也教過,他們一個個是什麼德性我心裡也有數。不是我故意為難你,羅洋被孤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的事情尤其惡劣,你必須從嚴處理。”
她說著很不屑地看了吳澤他們一眼,道:“不光羅洋,我聽說鄧一涵出事之前最後見的也是這幾個人,他們欺壓同學不乾好事根本就成習慣了。這種學生都不應該來學校上學,容易帶壞其他人。”
方崗心裡“咯噔”一下,一時沒有說話。身為班主任,警察的調查他也是聽說了一些的,王聰敏這句話一時戳中了方崗心中的某種隱憂,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