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歇了一晚, 精神恢複過來,然後就按照梁導演所給的地址,上門去了王策劃的家裡。因為對方是在家中養病,雲宿川還隨手在路上買了個果籃,做做樣子。
王策劃果然在家,打開門看見是他們兩個的時候,也沒表現的太驚訝, 笑一笑道:“貴客上門,蓬蓽生輝,請進。”
江灼被他讓到了沙發上, 雲宿川卻目光一轉, 笑著說道:“跟那些滿身銅臭氣的商人接觸的多了,還是頭次上文化人的家門,很好奇啊。王策劃, 不介意我到處看看吧?”
王策劃笑道:“承蒙雲少董不嫌棄, 你願意看就看吧。”
雲宿川也是老實不客氣, 聞言真的背著手四下打量起來。他眼神頗為毒辣,隻簡單看了幾眼, 就發現這家中的布置雖然簡單, 但處處暗含風水玄理,幾處房間中的布置隱隱可以連成一個防禦類的陣法, 俗稱“守宅線”。
陣法雖說不是太難, 但能布置的不著痕跡而且半點不會出錯, 肯定是行家。雲宿川裝作隨便觀賞, 隨手在書架上擺著的一柄鐵劍模型上麵輕輕一抹。
那柄劍不過一掌長短,看起來像某個遊戲當中的手辦似的,但上麵的殺氣和血氣即便不出鞘也能感覺的到,雲宿川可以斷言,這把劍上斷送過不少人的性命。
他不動聲色,微微側眸,王策劃正和江灼麵對麵坐著,互相說些有的沒的,雲宿川雖然一聲沒吭,江灼卻也好似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微一抬頭,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王策劃給雲宿川和江灼各倒了一杯茶,開水氤氳出來的熱氣將他的眼鏡鏡片都蒙上了一層白霧,王策劃將眼鏡摘下來擦拭,同時衝著坐在自己對麵的江灼說道:“近幾天身體不太舒服,拍攝的時候也就沒過去,聽說二位已經把詛咒的事情解決了,這可真是件大好事。”
他說是生病,可也沒看出來什麼地方不舒服了,從兩人進門開始,臉上淺淺的笑意就沒有褪下去過。
江灼道:“希望王策劃是真心覺得高興。”
他一邊說一邊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對方。江灼和雲宿川第一次見王策劃的時候,兩人誰也沒把這個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男人放在心上,他給江灼留下的印象就是少言寡語,戴副眼鏡,三十來歲的年紀。
直到這回麵對麵坐著,王策劃又把眼鏡摘了下來,江灼才發現,對方眼睛下方有一條肉色的“線”,就好像這個腦袋曾經被切成兩半,之後又被重新粘起來了一樣。而他整張臉的全貌似乎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年輕。
王策劃笑了笑道:“江少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覺得這綜藝的劇情是我設計出來的,所以懷疑詛咒也出自我手?”
江灼承認的非常直接:“那當然了。我跟你又沒有交情,要不是懷疑你,何必平白來你家探病?”
王策劃道:“有收獲嗎?”
江灼盯著他眼睛下方的疤痕:“當然。比如說我看你這傷就很奇特,乾劇本策劃這一行,有這麼危險嗎?”
他剛才注意這傷勢的眼神那樣直接,王策劃也不是看不出來,見江灼提及,便將胸口上方的扣子解開幾顆,露出同樣好像曾經被打碎過一樣的胸膛。
原來這傷還不止一處,江灼的眼神一凜,王策劃道:“江少說得對,這傷的來曆確實挺不尋常,儀容不雅,見笑了。”
他重新把扣子係上:“實不相瞞,我大學裡學的是編導專業,隻不過本人生來陰陽眼,八字輕,體質太過特殊,想安安穩穩過日子都不成,沒奈何隻能輾轉拜了師父,然後又被舉薦進了特案組。”
江灼眯起眼睛,身體後仰,用一種帶著審視的眼神打量著王策劃。
兩人的身側,站在桌前的雲宿川已經笑了起來:“果然如此。我剛才就在想,要不是一個通曉法術又對特案組十分熟悉的人,怎麼會設計出這樣一個故事,又算準了我和江灼會入套。”
他雖然在笑,語氣中可沒有太多的善意,說完之後走到江灼身邊坐下,微揚著下巴看著王策劃:“讓我猜一下,接下來你不會要說,跟江辰非江科長有過一些交情吧?”
江灼的神情剛剛一動,手上忽然一緊,卻是雲宿川已經在桌子下麵有力地抓住了他的手,握了握。
王策劃道:“早就聽說過雲少董聰明過人,你小的時候令尊最喜歡帶你出入各種宴會,見到你的人無不稱讚,打了這兩次交道,果然名不虛傳。可惜慧極必傷,年壽不久,讓人遺憾。”
但凡彆人聽見跟自己的命格相關,總要多問兩句,雲宿川卻並不上鉤,淡淡地說:“奉承也不會讓我對你有太多好感。直接說吧。”
王策劃道:“我是江科長帶去那160個人之一。”
江灼從剛才聽雲宿川說了“特案組”三個字開始,臉色就一直不大好看,但倒還收著一些情緒,冷冷地說:“那次任務死傷不少,你能活著回來,我得說聲恭喜了。”
“學藝不精,也是僥幸。”王策劃說道,“其中我們有幾個人回來之後,養好了傷,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調查組麵前力證江辰非決策失當,臨陣脫逃……”
這話還沒說完,江灼已經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一把揪住王策劃的衣領,一字一頓地道:“不可能,你這是汙蔑。”
被江灼這麼一拽,王策劃本來就不是很好的臉色看上去愈發蒼白了,他並不反抗,嗆咳了兩聲,雲宿川已經從旁邊握住了江灼的手。
“小灼。”他用自己的手包裹住江灼的手背,但也沒用力,柔聲道,“咱們聽一聽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頭頂的燈光照在江灼蹙起的眉峰上麵,不平不服的桀驁之氣儘顯,片刻之後,江灼哼了一聲,將王策劃放開,冷冷地坐回到了沙發上:“說,在我還能控製住不殺你之前。”
王策劃垂下眼簾,下意識地拿著眼鏡布,將他那副乾乾淨淨的眼鏡又給擦了一遍,說道:“江科長比我小三歲,進特案組之後,我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他。大家都知道他出身很高,但是江辰非這個人性格很開朗,脾氣也好,而且很有乾勁,平常有什麼危險和難辦的事,他都第一個衝在前麵,所以當時特案組的人,沒一個不喜歡他的。”
江灼冷笑了一聲,王策劃隻當沒聽見,繼續說:
“特案組能人異士眾多,其實很不好管理,當時組織了這160個人前去救援,因為是他帶隊,大家也都服氣,按照偵查處提供的地形圖去了。那個地方非常詭異,幾乎是走一會就能碰見一片會吞噬人的土地,幸虧那些地方都被標在了地圖上麵,所以被我們成功避了過去,深入到大山內部。”
王策劃所說的那片“會吞噬人的土地”,江灼也已經有幸見識過了,但是聽對方這樣講,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地圖有問題
作為親自去過那片地方的過來人,當時地麵上的異常,甚至連他和雲宿川都要走到近前了才察覺到,這世間不會有任何的檢測儀器或是衛星雲圖能夠精準地確定出那些危險地點的方位,如果有一張地形圖竟然能把所有的地點全都準確標出,供特案組的人成功規避,那麼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就是偵查處下了血本,派很多人前往調查異常地點,犧牲了無數人之後,才得來了這份精準的地圖。
這個猜測顯然是很可笑的,且不說時間方麵根本就來不及,為了專門負責外勤的特案組成員安全,讓專門負責文職情報的偵查部派人去案發現場踩點,這樣的蠢事隻要是個正常人就不會乾出來。
所以可能性就隻有第二點了——提供這份地圖的人,跟設計這起事件的人脫不開關係,所以對方才能知道的那麼多,那麼詳儘。
曾晚,何箕。
江灼完全可以肯定地判斷,對方放出這樣的消息絕非善意,他們不過是想利用特案組來開發那座山裡的最深處,所以才製造了這起案件將人引來,並且幫助他們越走越深。
所謂旁觀者清,目前的江灼手上已經掌握了很多情報,所以一聽王策劃這樣說,幾乎是立刻就猜出了其中的陰謀。可在當時,深入其中的江辰非卻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雖然到後來,他也敏銳地察覺到這件事當中的異常,但終究已經晚了。
王策劃道:“來之前,把那片地方說的凶險萬分,但是江隊長領著我們一路進去,卻非常順利。大家都覺得很幸運,摩拳擦掌地準備救人,這個時候,江隊長卻改變了行動計劃。”
足足一百來人進去,要搜救,自然得分成小隊分頭尋找,可是這個時候,江辰非卻下令改變行動計劃,所有的人不得分散,統一跟在他身後,集中撤退到大山外圍。
這個時候他一定是也意識到了事態不對,但並沒有確定的懷疑目標,所以憑借自己的直覺和靈敏度做出了這樣的決斷。其實在當時的情況下,這是十分正確的,江灼覺得要是帶隊的換成自己,他肯定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不知道內部是不是出了叛徒,不知道手中的地圖到底是來源於善意惡意,更不知道在這座詭異的大山之中,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情況不明,那麼多人命係在身上,就算是急著救人,也不能貿然行動。
但這個命令的下達隻能靠江辰非的直覺來解釋,有一些人無條件地服從,不過質疑者也不在少數。當下就有人提出異議,覺得江辰非貪生怕死,這才不敢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