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偶遇南宮恒後, 舒年沒有和他熟悉起來,儘管南宮恒說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找他,但舒年覺得這肯定是客套話, 不能當真。
南宮恒很忙, 身體也不好,出現在學校的次數越來越少, 又過了半個學期,舒年才再次和他說上話。
那天天氣不好, 舒年放學後才剛出校門就開始下大雨。
他匆匆跑到甜品店,站在屋簷下吃甜筒, 等待雨勢變小時,一輛帕拉梅拉經過他麵前停了下來,車窗落下,露出了南宮恒含笑的麵孔:“舒年。”
舒年咬了一口甜筒, 對他揮揮手, 打了個招呼。
南宮恒說:“上車吧, 我送你回家。”
舒年搖搖頭:“沒事, 不用麻煩你,我住得很近。”
“今早家中算過天氣,雨還要下很久, 你會等到天黑。”
南宮恒撐著傘下車,走到舒年身邊, 親自來接他上車:“走吧。”
他都下車了,再拒絕會顯得很不禮貌,舒年便改口道:“謝謝。”
“小事。”
南宮恒笑著回應, 舒年心想他人可真好, 對普通同學都這麼照顧。
“我請你吃東西。”舒年三兩口吃掉甜筒, 擦了擦手,指著身後的甜品店說,“你吃甜品嗎?”
“好啊。”南宮恒欣然道。
舒年給南宮恒買了一盒泡芙,也給司機買了一袋糖,當作謝禮。
司機啟動汽車,通過後視鏡,小心地看了一眼南宮恒。
南宮恒沒說話,隻是笑了笑。
司機繃直後背,立刻婉拒舒年的謝禮:“謝謝小同學,不過我最近檢查出了高血糖,不能吃甜的,你送給少爺就行。”
舒年眨眨眼,把糖交給了南宮恒,南宮恒接過來,摸了摸袋子,似乎很珍惜的樣子。
這是他們私下不多的交集,第三次說話時,南宮恒就向他表白了。
舒年記得那天是學校的實踐活動日,他們去了科技館,正逢館內舉辦天文展,其中一座展廳采用了全息投影技術,映放出無垠的星空宇宙。
展廳的光線昏黑,天花板和地麵全是黑色的星空,布滿了無數星星,空中飄蕩著眾多星團和星座,是投影造成的效果。
舒年看得投入,不小心撞到了人,他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辨出了來人的身份,很是意外,小聲地問:“南宮?你也來了?”
南宮恒今天沒來學校,應該是直接從校外過來的,穿著南宮家的雪白唐裝,清俊挺拔,如竹如蘭。
“嗯,逃出來的。”
他微笑起來,眼底映著星河和舒年的影子:“家中舉辦祭祖儀式,我不想參與。”
玄學世家最重傳統,南宮恒的話聽起來頗有點大逆不道的意味,舒年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南宮恒神色如常,目光落於星空中:“你在看哪片星星?”
舒年指向一處,恰好一對情侶經過,男孩指向的地方和舒年相同,對女孩說:“你看,那是人馬座……”
“……南鬥星主,天府星。”舒年說。
南宮恒輕笑出聲:“你真會破壞氛圍。”
舒年覺得南宮恒沒資格這麼說,他們這種人從小就學習觀測天象,辨識星宿的本事已經融入了骨子裡,成為本能了,換做是南宮恒自己,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回答。
果不其然,南宮恒抬頭仰望片刻,歎息一聲:“我理解你。”
舒年笑他。
南宮恒安靜下來,眸光如水,望著舒年說:“其實我是來找你的。”
“怎麼了?”舒年問。
星空緩緩轉動,灑下星光,柔和的光影中,南宮恒的神色溫柔朦朧。
他靠近舒年,很輕地說:“我喜歡你。”
聲音似有若無,如果不是舒年聽力好,肯定會錯過。
可他聽清了,突如其來的告白讓他驚訝地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南宮恒。
南宮恒很安靜地等待著他的答複,垂落下的睫毛很長,微微顫動著。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但今天微小的細節顯露了他的心緒,到底是少年人,他也是會緊張的。
“……”舒年沉默了很久,才消化了南宮恒的告白,說道,“不好意思,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就想好好學習。”
南宮恒的笑意淡去些許,他很有風度,並不見十分失落,溫和地應道:“好。”
從科技館出來後,舒年百思不得其解南宮恒為什麼會喜歡他……沒道理啊。
這天過後,南宮恒幾乎再沒回過學校,偶爾他來了,舒年也隻是遠遠地看到了,他氣色很差,身體更不好了。
再後來南宮恒生了場大病,他的腿出了問題,無法行走,終生都要依靠輪椅出行了。
舒年得知這個消息時,他們這一屆的高考已經結束了。
他替南宮恒感到惋惜,甚至是難過,無法想象那樣近乎完美的天之驕子落下殘疾後,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如今他們重逢了,南宮恒說他沒有改變,在舒年看來南宮恒也一樣,他的風華沒有因身體缺陷而受到絲毫摧折,反而如珍珠一般,愈經磋磨,愈是熠熠生輝。
南宮恒碰了碰舒年的碎發,很快收回了手,溫和地望著他。
他依舊喜歡舒年,舒年感覺到了,他同樣能感覺到南宮恒在試探他的態度,曖昧柔和,極有分寸,加上他幫了很多忙,舒年還真不好說什麼。
“走吧。”南宮恒笑著說,“去那邊看看。”
他們花了足足一天時間才看完巡回展,晚上舒年出院,幾乎沒收拾什麼行李,他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住院時穿的衣服還是南宮恒為他置辦的。
“歡迎你日後來做客。”送他離開時,南宮恒很認真地說,“不是客氣,我真的希望你能常來。”
舒年猶豫一下,點頭答應了:“我會來的。”
南宮恒笑意盈盈,和他告彆:“一路順風。”
李岱開車接走舒年,舒年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出神地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和斑斕的燈光,有點出身。
“‘他’還剩下三個化身。”李岱開口道。
“嗯。”舒年回過神,心微微揪了一下,點頭說,“‘他’是這麼告訴我的,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說謊。”
李岱說:“我會查一查。”
現在他們知曉了“他”的真名,能用的手段就多了,不會像以前那樣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