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還是會死在邵行手裡。
剛穿越過來時,想到這種可能性,沈祺然會覺得十分恐懼,但現在……他隻覺得悲哀。
無能為力的悲哀。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越發昏暗,路燈接連亮起,沈祺然茫然四顧,發現這是一個他完全沒來過的陌生街道。街道兩旁林立著各種店鋪,亮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說說笑笑的人群從他身邊不斷走過,混雜在熙攘人流中,沈祺然覺得孤獨的自己像一個異類,與周圍格格不入。
這都是真實的嗎?他們的生活都是真實的嗎?這個世界……也是真實的嗎?
迷茫的目光掃過繁華的街道,沈祺然看到一輛造型彆致的星梭車從街道儘頭駛來。一般隻有曆史悠久的大家族才會定製這種複古造型的星梭車,這輛車的主人身份必然十分顯赫。
沈祺然本是隨意一瞥,但隨著那輛車越駛越近,他突然一怔,猛地望向那輛車。
他感覺到了。
和自己一樣的人。不,應該說族裔。
這是和感知種蟲完全不同的體驗,就像是血脈相連一樣,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對方是自己的同類,而且能十分肯定:這名族裔同類服侍的次皇,也是艾瑟。
幾乎在沈祺然感應到對方的同時,原本飛速行駛的星梭車,陡然就放慢了速度,然後一路靠近,最終停在沈祺然麵前。
車門打開,看到坐在裡麵的人,沈祺然一愣,很快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
——是肯澤子爵。
這名一直跟隨在艾瑟身邊的忠誠心腹,同時也是艾瑟的族裔,完全合情合理。隻是不知道他的“忠誠”,到底是源於家族的傳統,還是因為成為了族裔,才“不得不”忠誠。
肯澤酒紅色的眼眸在沈祺然身上停留了幾秒,突然歎了口氣。
“上車。”他說。
***
這輛星梭車的駕駛室和後座中間隔著擋板,關上車門和擋板的小窗,車廂裡就是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
車廂後排被改造成了一個小型的休息區,沈祺然在肯澤對麵的座位坐下,兩人沉默對視半晌,沈祺然先開口了。
“你變成這樣多久了?”
“快五年了吧。”肯澤回答。
五年……沈祺然模糊地想著。
那不就是艾瑟突然離開王都外出曆練的時候嗎?那時的艾瑟……已經成為次皇了?
“你呢?”肯澤問,“你是怎麼被植入印記的?”
也許是急需一個情緒宣泄的出口,又或者是互為同類,有一種天然的信任感,沈祺然把那天在蘿絲公主行宮裡發生的一切全都講述了一遍,肯澤聽完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夏舒允居然被殿下……”他幽幽歎了口氣,仿佛自言自語,“也是,畢竟隻有次皇才能殺死次皇。”
沈祺然一怔,他剛想說什麼,肯澤已經猜到般先他一步開口:“就算某一天,艾瑟殿下也落得和夏舒允一樣的結局,我們也會被殺死他的那名次皇繼承。族裔的鎖鏈是永遠都無法摘掉的,也是不可逆的,你最好不要抱有什麼恢複正常的幻想。”
短暫燃燒了一瞬的火苗被冷水徹底澆滅,沈祺然又委頓了下去。肯澤打開旁邊的酒櫃,問他:“要喝點什麼嗎?”
沈祺然疲憊地搖了搖頭,他看向窗外,星梭車正緩緩行駛在街道上,繁華的夜景倒映在車窗玻璃上,五光十色。
“我們要去哪兒?”
“送你回家。”肯澤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現在也算是個名人,這幅幽靈般的樣子在外遊蕩一晚上,是想再上一次熱搜?”
“……我隻是想散散心。”
“散心也改變不了什麼。”肯澤的語氣很平靜,卻也很冷酷,“你總得麵對現實。”
“什麼現實?”這句話戳中了沈祺然的痛楚,他突然就激動起來,“被奴役被控製的現實嗎?我是人,一個正常的人!我才不是什麼狗屁蟲族!!更不會服從什麼見鬼的族群意識,不就是精神識海裡多了個奇怪的玩意嗎?就妄想主宰我的人生了?!做夢去吧!!”
肯澤靜靜地聽著他怒吼,然後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酒,彎了一下嘴角。
“艾瑟殿下剛被寄生時,也像你這樣,甚至你倆怒吼的話都差不多。”
沈祺然一愣:“他……也是被寄生的?”
“不然呢?”肯澤聳聳肩,“正常人類會容忍自己變成奇怪惡心的異族嗎?他突然離開王都,也是想去找尋破解的辦法,可惜他不久就變異成了次皇,再難以反抗族群意識的侵襲。”
男人遺憾地歎了口氣,聲音帶著幾分感慨和傷感:“我一點點看著他從掙紮到屈服,我們經曆過的,他也經曆過,現在的艾瑟殿下……已經不是咱們曾經認識的那個他了。”
沈祺然和肯澤並不熟,僅有的一次交集就是一年前那次軍部晚宴上。但原主和艾瑟曾經有過密切的來往,也許那時,肯澤和原主也打過不少交道,雖然沈祺然不知道曾經的艾瑟是什麼樣子,但看到夏舒允前後的變化,他不難想象艾瑟身上發生了多麼巨大的變化。肯澤親眼見證了一切,感受自然更深。
但比起艾瑟和夏舒允,沈祺然覺得肯澤更像一個正常的人類,他並不瘋狂,也有同理心,甚至……還有對自己的同情和善意,這和沈祺然想象中的族裔狀態大不相同。
“是你嗎?”沈祺然突然問。
肯澤的目光轉向他:“嗯?”
“我去默黛爾音樂學院前,收到過一張匿名紙條和一封匿名信。”沈祺然說,“是你寄給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