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時沉凝, 李蹤與李鳳歧對峙,其餘聽聞動靜而來的官員紛紛屏聲靜氣,噤若寒蟬。
李蹤凝著他, 臉色難看,好半晌才笑了一聲:“想不到堂堂永安王也有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時候。”
“這陛下就說錯了。”李鳳歧笑了笑:“葉雲亭可不是什麼藍顏紅顏,他是我的王妃,是這永安王府的另一個主人。”他半眯起眼眸,緩緩掃過在場所有人,斬釘截鐵道:“對王妃不敬, 便是對我不敬, 對永安王府不敬!”
他聲量並不大,但卻一聲比一聲沉,向在場眾人昭告葉雲亭的分量。
先前他還曾想著,不必將葉雲亭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告知所有人, 免得李蹤知道後, 又使些下作手段。但經了今日一事, 他卻想明白了。他再藏著掖著, 這些人隻會以為葉雲亭是個麵子貨,誰都敢來招惹一番,反而生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今日的潘嶽便是如此。
李鳳歧神情愈冷,命人將自己抬上台階後,轉動輪椅靠近葉雲亭, 關切地看著他:“我來晚了, 可有受傷?”
葉雲亭看了葉妄一眼,輕輕搖了搖頭:“葉妄來得及時, 沒有受傷。”
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李鳳歧聞言沒再說什麼, 隻微微頷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後,將他與季廉葉妄護在了身後,才抽出注意力,俯身去看潘嶽。
潘嶽被季廉一頓狠踹,已然昏了過去。李鳳歧見他不醒,嘴角便挑起個冷酷的弧度,轉著輪椅,毫不留情地軋上了他的手掌。
十指連心的劇痛叫昏迷之人痛呼一聲,終於醒了過來。
初初醒來,潘嶽記憶還停留在被季廉狠踹的時候,尚沒有弄清情況。他罵了一聲抬起頭,正要問候對他動手之人,卻對上了李鳳歧冷漠的眼睛。
他的氣勢一下弱了下來,表情要笑不笑,要哭不哭,十分難看:“王、王爺……”
說話間眼珠亂瞟,待看到一旁的李蹤時,卑微的腰杆又勉強挺直了些。他下意識想自地上爬起來,去李蹤那邊尋求庇護、
然而沒等他起來,迎麵便是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臉上。
清脆的鞭聲落下,伴隨著潘嶽殺豬一般的呼痛聲。
“本王讓你起來了?”李鳳歧右手握鞭,在左手掌心敲了敲,不緊不慢道。
呼號的潘嶽聞言身體一僵,隻能忍著痛跪好,一邊說著“王爺饒命”,一邊頻頻以眼神去向李蹤與崔僖求救。
然而崔僖此時隻躬身垂手立於李蹤身後,從始至終沒有看過他一眼。而李蹤……臉色鐵青,牙關緊咬,卻到底沒有開口。
潘嶽意識到了什麼,想起葉雲亭之前所說“你背後的人,可不足以在永安王的盛怒下護住你”,他之前雖有疑慮,卻到底抱著一絲僥幸。卻沒想到,如今當真一語成箴。
皇帝護不下他,也不準備護他。
潘嶽到底也沒有蠢到底,意識到皇帝可能要舍棄他後,試圖為自己開脫自救。
他滿臉是血,雙手撐地咚咚咚就嗑了幾個響頭,求饒道:“王爺息怒,我實在是喝多了,認錯了人,方才冒犯了王妃。還請王爺念在無心之失的份上,饒我一命。”
他這這幾下磕頭倒是實打實的,不摻一絲兒假,額頭上的雪將青石地磚都染紅了。抬起頭時,額頭上的血與他臉上傷痕一疊加,越發猙獰可怖。
有與他相熟的官員目露不忍,出聲為他求情:“潘統領貪杯,酒醉無狀,冒犯衝撞了王妃,雖然有錯,但也實在是無心之過,還請王爺饒他一命。”
之後又陸陸續續有兩三人替他說話。李蹤見狀,也讚同附和道:“是啊,既然誤會已經說開了,今天又是個好日子,永安王與王妃還是息事寧人吧,何必鬨出人命來?”
他說著看向葉雲亭,臉上笑著,語氣卻暗含威脅:“王妃也不希望這事鬨大吧?”
其他人來得晚,都隻知道潘嶽是對王妃不敬,但具體如何不敬,卻並不清楚。隻猜測大約是他喝多了酒,說了些混賬話。
李蹤此言,明顯是在暗示葉雲亭,堅持鬨下去,對誰都不好。
然而葉雲亭脾氣雖然軟和,卻不是怕事之人,他沒有順著李蹤的意思息事寧人,而是朗聲道:“潘嶽借酒屢次三番試圖折辱於我,也就是我是個男子,不懼此事,沒叫他討到便宜。但若是此事換做府中任何一位女子,豈不是名節儘毀?俗話說酒品見人品,潘嶽酒醉之後在王府之中尚且敢如此行事,平日裡的品行可見一斑。”
他環視一圈,無視其他人詫異神色,看著李蹤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潘嶽以下犯上,請陛下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實在不必顧及我。我一個男子,又沒有名節一說,此事便是鬨大,對我也無甚妨害。”
他直言方才遭遇,神情坦蕩大方,完全不懼旁人議論。
在場諸人聽他這麼一說,方才弄清楚,原來這所謂的“不敬”,竟是這麼一回事。大多數人看向潘嶽的目光便帶了些鄙夷。
就是再瞧不上這個永安王妃,大家麵子上都還過得去,潘嶽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在王府裡如此行事?更離譜的是他占便宜不成竟還被王妃反製住了,這不是活該是什麼?
就連與潘嶽相熟、先前給他說情的官員也一臉晦氣,不再給他出頭。
眾人不再出言相幫,甚至有親近永安王的官員小聲道:“王妃說得對,這若換做是我,剁了他都是輕的。”
小聲議論傳到李蹤耳朵裡,麵色又是一陣僵硬。
他看了麵如死灰的潘嶽一眼,冷漠掀了唇:“王妃說得對,那潘嶽便交給王妃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