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有了要守護一生之人。
李鳳歧仰頭看著葉雲亭,恰好葉雲亭低頭看他,兩人對視一眼,葉雲亭朝他笑了笑,親自推著他往馬車邊走去,季廉在身後替他們撐著傘。
上了馬車,五更趕著馬兒往永安王府行去,恰與李蹤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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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
李蹤一路疾馳到了太傅府,卻見太傅府大門敞開,門房見著他也並不驚奇,躬身道:“大人就在茶室等著陛下。”
“一個兩個的,消息倒是靈通。”李蹤嘲諷一笑,下了馬,提著馬鞭往茶室大步走去。
這太傅府他太熟悉了,這是他親自挑選賜給韓蟬的宅子,離皇宮隻有一盞茶的路程,宅子裡的一花一草,都是他命匠人精心布置。
如今一路行過,看著卻隻覺得嘲諷。
他對韓蟬一片真心,可韓蟬又回報了他什麼?
李蹤穿過前花園,抵達茶室,就見韓蟬一襲白衣側身坐在窗前,麵前擺著的,是他賜下的那套翡翠鬆柏常青茶具。大約是聽見腳步聲,他側臉看過來,瞧見提著馬鞭、滿臉怒色的李蹤卻並不吃驚,而是淡淡點了頭,道:“陛下來了。”
“太傅倒是還有興致喝茶。”李蹤進門,走到他對麵,冷笑一聲:“這些日子的事,太傅就沒有一個解釋嗎?”
從前來這太傅府裡,他總喜歡喚他“老師”,這個詞透著股無關身份親昵,就好像韓蟬還是那個東宮裡叫他讀書習字的西席先生,而他還是那個被大哥、被宮人欺負了、被他抱在膝上仔細關懷的小童。
“陛下生著氣,我解釋了,想來你也不會聽。”韓蟬提起茶壺,斟了一盞熱茶推到他麵前,目光掃過他被風雪沾濕的衣袍,又道:“衣裳都濕了,陛下將外袍脫了吧,我叫人拿去烘乾,小心染了風寒。”
他的態度太過自然,若不是李蹤身上還一陣陣泛著冷意,連骨頭縫裡都冒著寒氣,恐怕就會當真在他麵前坐下,又與他扮演師生情深的戲碼。
“朕今日,可不是來與太傅喝茶的。”
李蹤揚鞭掀翻了茶盞,昂貴的翡翠茶盞瞬間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灑了滿桌,些許濺射到兩人手上,卻誰也沒有吭聲。
“陛下是來興師問罪的?”韓蟬眉眼微抬,神情是一貫的平靜。
以前李蹤隻覺他冷淡的像遙不可及的冰川,叫人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高山仰止,不可褻瀆。
可此時此刻,韓蟬的鎮定卻點燃了他滿心的怒火。
他彎下腰與韓蟬對視,一字一頓道:“太傅若是現在交代了,還能少吃些苦。否則下了大理寺的邢獄,可就沒那麼容易出來了。”
韓蟬直視他的眼睛,並未心虛退卻:“陛下想聽我說什麼?”
“端王府,還有殷氏叛軍。”李蹤咬牙切齒:“你是何時與殷氏叛黨勾結在一起的?!殷嘯之許了你什麼好處?!”
他自問待韓蟬不薄,給了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可韓蟬為什麼還要背叛他?
韓蟬垂眸,似在思索。
李蹤死死凝著他神情,不放棄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我為何要與殷嘯之聯手,陛下難道不知道麼?”出乎意料的,韓蟬卻忽然反問起了他。
“朕如何會知道?”李蹤越發覺得可笑:“太傅是實在想不出理由搪塞了?”
韓蟬卻嘲諷一笑,緩緩吐露了一個名字:“阮氏兄弟。”
阮氏兄弟。
李蹤心頭一震,下意識退後了一步,他這回沒敢再對上韓蟬眼睛,色厲內荏道:“阮氏兄弟與太傅勾結叛黨有什麼關係?”
“陛下非要我將話挑明麼?”韓蟬擰著眉,似想到了什麼極惡心的東西,冷聲道:“你今日能尋兩個與我有六七分相似的人褻玩,他日焉知不會對我下手?”他嘲諷一笑:“要我受此折辱,不若先下手為強!便是失敗就死,也比做他人玩物強。”
“你……”李蹤被他說中了心事,臉色幾番變化,卻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氣勢,他咬牙道:“我從未想過將你當做玩物!”
若真將韓蟬當做玩物,他何必忍到今日,還尋了兩個贗品排解苦悶?!
韓蟬眼神微閃,卻是冷聲道:“事已至此,何必再說。陛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