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府中, 幾位官員齊聚。
楊不韙也在其中。
葉雲亭將自己的想法一條條提出來,與他官員商討可行性。他從前未曾參與渭州城的事務,對渭州城的了解更不夠, 是以說完後心底有些忐忑,擔心自己的提議隻是紙上談兵。
參與討論的幾位官員先前從未往這方麵想過, 但細細聽葉雲亭說完, 又覺得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北疆地域遼闊, 卻十分苦寒貧瘠。以至於人口並不豐,若是能借著招攬流民的機會,讓這些流民在北疆落地生根,擴充北疆人口,對日後有長足的好處。
修建外城招攬流民的方案幾個參與的官員都十分讚同, 各自提出一些完善的建議後, 又有人說起了葉雲亭的另一提議。
“若隻在渭州城召集人手,趕製一批冬衣供給軍中還可行。若是往其他州府擴大,恐怕難以實施, 風險也極大。”
葉雲亭的提議自然是好的, 直接在當地招攬流民, 開辦製衣坊, 趕製一批冬衣之後便能高價售賣, 賺取差價。但這說起來簡單, 做起來卻十分困難。就是再冷的寒冬,也就持續到明年開春。冬日一過, 那些流民又該如何, 製衣坊又該如何?
更何況要在各個州府安派人手也需要時間, 更彆說之後製作冬衣需要場地, 製作完成後還需要尋下家賣出去……
他們隻要想想, 便覺得此事困難重重,付出與投入相差太大,不是筆劃算買賣。
有人開了頭,其他人紛紛附和,表示並不看好。
葉雲亭在提出這個提議時,也預料到了如今的局麵。畢竟這是百年難遇的寒冬,按照以往的經驗,過了一月,天氣就逐漸開始回暖了。可他仔細回憶了一番前世,確切地記起今冬這場寒冬持續了許久,一直到三月末,才堪堪回暖。
那時候他被囚於王府,雖然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卻確切地記得那時候的心情。
冬日裡沒有炭火取暖,他隻能尋了枯枝燒火取暖。每日的盼頭,便是冬日趕緊過去。
如今還未過新年,距離這場寒冬結束,滿打滿算還有三個月。三個月足以做許多事情,而且如今北昭亂象叢生,不管是殷家叛黨還是起義軍,要行軍打仗,都缺不了冬衣。與其讓他們從彆處買,不如他來賺這個錢。
葉雲亭沒法說自己有前世的記憶,知道這個冬天會持續到三月,隻能含糊地以天象解釋了一番。
“天象之說,變幻莫測。如何能作為憑據?”一直未曾說話的楊不韙搖搖頭道:“王妃為北疆著想我可以理解,但若是操之過急,反而好心辦了壞事。”
楊不韙所言不是沒有道理,但葉雲亭對上他的視線,總微妙地覺得他在針對自己。
想到上次的衝突,葉雲亭眼神微閃,卻沒再堅持,而是道:“此事確實有風險,但自古富貴險中求,若是諸位不讚同此提議,那便不算在都督府的生意裡。隻算作我個人的生意吧,盈虧我一人擔著。”
楊不韙眉頭緊蹙:“王妃還是莫要逞強的好,如今局勢複雜,貿然往各州府派遣人手,萬一引起注意,將戰火引到了北疆來,王妃可擔待不起。”他微微加重了語氣:“況且……王妃若要做生意,難不成王爺會坐視不理?”
他一副為北疆為王爺著想的模樣,但話裡話外分明在暗指葉雲亭最後還得靠永安王撐腰。
一旁的朱烈聞言有些不快,從上回之後,他就隱約覺得楊不韙對王妃有意見。若是覺得葉雲亭的提議風險太大,都督府不參與就是了。葉雲亭以自己的名義做生意,是賺是賠與都督府無關,其他人自然也沒資格置喙了。
楊不韙如此說,難免有故意同葉雲亭作對的嫌疑。
他同楊不韙也熟悉,說話並不拐彎抹角,毫不留情地嗆聲道:“楊不韙,又不要你出錢,便少危言聳聽了。我看王妃這提議就極好。若是能狠狠宰殷家一筆,做夢都能笑醒。”
楊不韙臉色微變,還要說什麼,卻聽身後一人道:“朱烈說的不錯。”
眾人回頭去看,卻見李鳳歧大步走來,站在葉雲亭身邊,沉著麵容道:“富貴險中求,若都像你們這般畏首畏尾,一點風險都不敢擔,如今周句鎮的金礦還攥在殷家手裡呢。”
他雖然沒針對具體的人,但這話就差指著楊不韙的鼻子罵了。
楊不韙袖中手攥成拳,勉強才沒變了神色。
倒是其他人,聞言想一想,覺得王爺說的也沒錯。凡事都有風險,若是隻求穩,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機會溜走。
就在他們猶豫的功夫,就聽李鳳歧轉頭對葉雲亭道:“你從殷家手裡劫來的黃金不是還沒動?倒是正好當做本錢。”
用從殷家手裡搶來的黃金做本錢,買原料召人手趕製冬衣,轉手再高價賣給殷家,不花自己一分錢,卻賺了殷家雙份錢。想想就舒坦。
朱烈笑嘻嘻道:“王妃若是做生意,帶我一個。我可得把老婆本拿出來,說不得就能番幾番。”
葉雲亭笑了笑,知道他們是刻意給自己撐腰,道:“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不著急。”李鳳歧掃了沉默異常的楊不韙一眼:“既都商議完了,便都散了吧。”
幾個官員思來想去,也沒想好這筆生意到底劃算不劃算,結果李鳳歧一句話就了結了他們的猶豫,顯然不打算走公賬了,他們見狀隻能搖搖頭,心裡想著左右也有金礦了,北疆如今不缺錢。也不必費大力氣做這一樁很可能賠本的買賣。
官員陸陸續續結伴走了,最後就剩下葉雲亭三人。
朱烈大大咧咧地坐下,喝了一口茶,有些納悶地瞧著李鳳歧:“楊不韙最近是不是有點不對勁?我從前怎麼沒覺得他心眼這麼小?難不成還記恨著上回的事?”
上次楊不韙被狼王恐嚇,分明是他自己出言不遜在先。在朱烈看來,自己出言不遜又技不如人,怎麼還好意思記恨的?
葉雲亭神色詫異,倒是沒想到朱烈這麼敏銳。
因為沒有確鑿證據,楊不韙有問題的事兩人一直沒有透露給朱烈等人,隻是自己多留了個心眼。倒是沒有想到朱烈自己先察覺了異常。
“你這腦子偶爾倒還能用一用。”李鳳歧掃他一眼,道。
“????”
朱烈委屈得不行,什麼叫做偶爾能用?
但他不敢反駁,隻能巴巴看著葉雲亭,雙手合十拜了拜:“財神爺,我的老婆本可就交給你了!”
方才的話他倒是沒開玩笑,在他看來,光是能從殷家手裡搶東西這份魄力,王妃就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