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賀蘭鳶逃離了國公府之後,他就猜測對方必定是逃去了南越,北昭除了國公府,已無她的安身之處,但是南越卻還有個對她死心塌地的赫連煦。在她逃走之後,他一直遣人去往南越打探消息,果不其然,得知六皇子赫連煦身邊多了個叫賀鳶的女人。
赫連煦生母地位卑賤,不受南越王喜愛,成年之後拜入名師麾下習武,並不參與南越王廷的紛爭。可賀蘭鳶去了南越之後,兩人聯手,卻是一路披荊斬棘,最終奪得了皇位。
那時赫連煦與賀蘭鳶有多得意,他就有多嫉妒,多恐慌。
明明他與賀蘭鳶年少相識,處處嗬護,賀蘭鳶卻隻把他當做大哥。偷偷出去遊曆一趟,反而赫對不知底細的連煦一見鐘情。偏偏她懵然不知,回京之後竟然還常常與他說起赫連煦,這叫他如何不嫉恨?
賀蘭鳶出自汝南賀家,正是勢大之時。而齊國公府卻是毫無依仗,日薄西山。
他所能做的,不過借助後羿之力,將天上的太陽摘下來。沒了賀家,賀蘭鳶還不是輕易就落到了他的手裡?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賀蘭鳶竟然在王氏的幫助之下逃了。而且還順利逃到了南越去,做了赫連煦的王後。
這顯得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像個笑話,而且一旦赫連煦坐穩了王位,恐怕會在賀蘭鳶的撩攛之下報複他,所以他輾轉將賀蘭鳶的真實身份透露給了赫連煦的對手。
南越不同於北昭,除了皇室,幾個大將軍權勢都不小,本都各有扶持的皇子,卻不想赫連煦異軍突起,搶了王位。所以他透露的這點消息,足夠讓還沒坐穩王位的赫連煦焦頭爛額。
而他所料果然沒錯,消息傳開之後,赫連煦遇襲重傷,而賀蘭鳶備受質疑。
可惜的是,如此絕境下,賀蘭鳶竟然都翻了身。
葉知禮眼中劃過狠色,如今的賀蘭鳶,必然已經掌握了南越權柄,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他決不能落入對方的手裡。
他跪趴在地,口中求著饒,心中卻已經打起了算盤,想著如何先把李鳳岐應付過去。
好在李鳳岐似乎並不知道什麼,看了他半晌,讓他歸了列。
“南越猖狂至此,為弘我國威,勢必有一場惡戰。誰願領兵前往?”
話落,就聽一人中氣十足的道:“臣願去!”
眾人看去,見是鎮國候薑述,頓時就了然。昔日鎮守北疆的幾個將領,都是陛下心腹,如今都已經封了爵,如今南越兵臨城下,他們自然會為皇帝赴湯蹈火。也唯有他們才有那個底氣。
見薑述主動請纓,其餘人紛紛鬆了一口氣。
李鳳岐掃了一眼,道:“那便由鎮國候領兵。若兵力不足,可從隴右與涅陽兩處調兵。”
薑述應下,這日朝會才算散了。
次日,薑述果然點兵十萬,趕赴汝南。
李鳳岐與葉雲亭親自出城相送,做足了場麵功夫。
十日之後,薑述帶兵趕到汝南,與占據汝南的南越軍小規模衝突數次,發覺南越兵強馬壯,南越太後又極擅排兵布陣。兩方兵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北昭竟毫無優勢,是以隻能從樊州海西等地抽調兵力支援。
可樊州海西的兵力剛抵達汝南,與薑述彙合,中州卻又傳回急報——東夷趁著樊州海西抽調大量兵力,兵力薄弱之時,帶兵突襲,打了禹州一個措手不及。
隴右三州,為禹州,樊州,海西。
樊州和海西的主力被抽調支援汝南,以至於禹州被突襲時,竟無力支援。禹州刺史無奈之下隻能帶著百姓棄城而逃。
如今禹州已經淪陷,東夷占據空城,正在重新整兵,準備攻打中州,刀鋒直指上京。
南邊和東邊接連被攻破,上京城一時惶惶。先前吵著要弘揚國威的朝臣們又改了主意,提議不如暫時先穩住南越,調回兵力全力應對東夷。
畢竟南越太後先前不是提了兩個條件,隻要有條件,就都能好好談。
坐在上頭的李鳳岐與葉雲亭還未開口,下頭的朝臣自己先分成了兩派吵了起來。
主戰派認為北昭兵力充足,即便是同時與東夷南越開戰,也足以支撐。若是輕易認輸和談,日後恐怕要受製於彈丸小國;主和派則認為北昭剛遭雪災,陛下登基又免稅三年,國庫正是空虛,兵力是充足,可打仗的糧草輜重哪裡來?是以堅決要求先與南越何談。
葉知禮低眉斂眸混其中,時不時幫著主戰派拱拱火,眼底暗光閃爍。
他包不得這場仗打的更猛一些,屆時北昭腹背受敵左右支絀,他再助東夷攻破上京城門……那如今的一切威脅都將煙消雲散。
齊國公府屹立不倒,而他終會笑到最後。
聽著底下吵得差不多了,李鳳岐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朕領兵親征東夷,長寧王坐鎮上京策應。另派一隊使臣前往汝南與南越和談,為表誠意,大理寺卿王且負責徹查賀家舊案。”
說完,目光移到極力隱藏得色的葉知禮身上,緩聲道:“將叛臣葉知禮拿下,交由大理寺一並審問。”
葉知禮神色一變,猛然抬頭看向李鳳岐:“不知臣所犯何事?”
“勾結東夷,通敵叛國。”李鳳岐神色微冷,命令殿外守衛將他扣住,緩慢道:“至於其他罪責,讓大理寺卿審一審,知道了。”
說完揮揮手,示意守衛將他押下去。
葉知禮不甘的掙紮,正要喊冤。卻見王且揣著袖子走近,拿出一疊書信來:“你勾結東夷罪證確鑿,葉大人不如留著些力氣,等到了地下,見了閻王爺再喊冤不遲。”
說完,朝他客客氣氣的笑了一笑,可那眼神,卻仿佛藏著刀,迫不及待要將他千刀萬剮。
葉知禮瞧著那疊書信之時,就知道自己要栽了。
他目光在殿中逡巡,卻見其餘人迫不及待地撇開視線,生怕與他沾上了關係。
他咬了咬牙,知曉若是當真落到王且手裡,怕是要生不如死。瞧著一旁的廊柱正猶豫著不如自我了結,卻聽王且吩咐道:“將人看好了,彆叫他尋了死。”
說完湊近葉知禮,輕聲道:“大理寺的刑獄裡有一間牢房,是晴娘去的那一年,我特地為你備下的。”
葉知禮渾身一寒,神色駭然。
王且卻是快活的笑了笑,命人將他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