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身份(1 / 2)

開國 鹽常年 5427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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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幾個臨時工的正常花費應該是多少?

在楚琛的上輩子,她開出的預算是兩千。對她所在的那個超大城市來說,這個數字能購買到的,是一次廚師團隊包工帶料的到家服務,一回不含櫃內空間的精細保潔,一堵取代衣櫃櫃體的牆,一個指導新手的教練……最重要的是,上述所有,市場提供,市場解決,從不曾聽說過出錢的需要先證明自己擁有保護財產的能力,也從沒聽說過做工的會為了這點小錢自砸招牌。

而此時此刻此地,三個正值壯年的勞動力,會為一隻煮熟的老鼠駐足。

甚至會因這點少得可憐的肉食激起冒險的心思——當那隻去毛的老鼠被拿出陶罐,沒誰嫌棄它的種屬,沒誰在意它的大小,更沒誰指責她是用手直接抓取,他們的視線都盯住了它,他們的喉結都在不約而同地滾動。

可欺!

——可食!

楚琛疑心自己聽到了,事實是她聽沒聽到、聽到的是什麼根本不重要。沒誰回應她的話,更沒誰與她講價錢說可憐,三人直接前衝。

楚琛回過神來之時,鼠已被她重新丟進陶罐,而陶罐裡的解腕尖刀已被她握在了手中。她反手握著它,刀尖朝下、刀刃朝前,一切都自然而然,順理成章,仿佛她的手臂順著刀延長,又像她的胳膊在支配鐵鑄的手指。

腦海中似乎有什麼烏雲樣的東西隨著這個本能的動作消散了,就連周身不祥的高熱似乎也跟著不見了。楚琛想了起來,抑或說,她新軀體的肌肉幫助她想了起來:她是顯州屠戶楚有財的獨女,是楚氏留家主祠的長女。從記事起,她這一世的父母不斷耳提麵命的,是她將來要繼承自家的肉鋪,她將來會招贅而非出嫁,她將來得殺很多口豬。

人比豬好殺。

楚琛隻覺得自己的手肘在自發地帶動肱三頭肌與肱二頭肌,當然,也許是她胳膊上的肌肉在帶動她的手肘。反正結果沒兩樣。三個目標將她視作案板上的肉,她也將那三個目標視作了待解決的活——她起步、搶身、出刀,鋼鐵便由下至上,破開皮肉,直入臟腑。

鮮血從敵人的傷口噴湧,和殺雞宰羊之時並無區彆,唯一的好處大約是沒有爹娘主顧吩咐要接下那些寶貴的血液。楚琛腳下一頂,手臂一斜,將第一個饑民開出更大的口子,也因此讓接踵而至的第二個饑民喊出一聲——他沒被驚退,反倒抓了過來!

那是一張頰肉凹陷的臉,橫著一雙滿是饑餓的眼,楚琛毫不懷疑此人距點亮食人成就隻差一撮火苗,和一個適口的倒黴鬼。但,這第二個人近在咫尺了,她的腰腿卻仍循本能頂著第一個敵人向前,手尚未抽出捅在對方臟器中的刀,指間滿是發滑的血!

屠戶之女楚琛八歲入自家肉鋪幫忙,所學所見,通常隻限於一個目標,一生經驗業已告罄。好在後世的楚琛不僅生活在一個滿是屏幕的時代,還剛好成了一個每天至少同時麵對六塊顯示屏的高端人士。

為了能更長久地麵對那扇屏幕陣列,也為了能更健康地消耗掉伴隨它而來的壓力與貪婪,她練過拳擊,學過摔跤,現實研究過幾乎所有能接觸到的格鬥套路。在饑民的手即將抓來的刹那,另一個世界裡那些由金錢與汗水堆積出的信息也刹那激活,楚琛一條腿本能地往後撤,重心亦由此往後——

喀。

這一聲來自她的膝關節,她的腰,可能還有她的脊背。她拗成一張弓,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那一抓。而這一避不僅足夠讓卡住的屠戶之女數據庫重啟完畢重新上線,也足夠讓後世的楚琛取舍完畢——事實上,這完全不配稱什麼取舍。楚琛拍出懷抱的陶罐,雙手持刀,一記直刺。

刀刃入肉,絲滑、快速、流暢,仿佛她的刀前是一灘溫熱的水,仿佛她的手正是為此而生。血滲出來,被她捅中的這一個身形搖晃,喉嚨間發出嗬-嗬的、漏氣一般的喉音,雙手胡亂地摸索從臉上流下的草籽;之前被捅的那個也在搖晃,雙手抓摸著想堵住胸腹間開出的口子。他們一齊倒下……

……但還有一個。

最後的那個。他原本落在最後,此刻卻不僅成功撲得了那塊他們搏鬥時顧不上的鼠肉,也抓著了半塊殘留著草籽粥的瓦罐。他的腿腳想要後撤,他的手在往口中倒粥。他回過頭——

“站住。”楚琛說,說完先緩了口氣,而那饑民也果然僵住。楚琛看著他,胳膊一震,甩去了刀柄與刀身上將落未落的血。

這一下像是擊中了什麼開關。饑民的眼角抽搐,嘴唇抽搐,那幾根捏住盛粥碎陶的指頭抽搐,緊跟著,那抽搐飛快傳播到了饑民的腿腳。

“饒命!好漢饒命!”

饑民跪下了,還從嘴裡摳出了那隻煮熟的鼠。楚琛瞪著它。它印著齒痕,沾著口水與泥沙,托在一隻肮臟枯瘦的手裡。對於這樣的食物,她本該感到惡心,可,她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塊肉。

一塊已經煮熟的肉。

不由自主地,楚琛吞了口口水。

她餓了。

真餓啊。現在這塊肉的外形,它被烹飪前的種屬完全無所謂了,還有上麵的牙印和口水……不。何止這塊僅僅裹了層他人口水的老鼠肉,連地上的鮮血、血泊上的屍體,都顯得,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