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人市(1 / 2)

開國 鹽常年 4745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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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二該殺!

婁旦恨恨瞪眼鄒二的方位,又趕緊去瞧王麗娘。

拜地母教的行走,隻可由年長婦人擔任。雖然常年塗黃抹黑,扮得一如毗狸,還儘是些翠消紅減、膀闊腰圓之輩,使得尋常男子毫無興致,但終究是些女流。既是女流,卻還要傳教授經,走南闖北,便少不來一些麻煩。於是,拜地母教又設護法,以節氣之名冠之。

王麗娘身邊護法,喚做處暑。節氣有二十四,處暑行十四,不上不下,想來本事平平,但此刻也容不得挑三揀四。躲在這位處暑身後,令大奎遮護著,再命那死不足惜的鄒二殿後,定能保全自家性命……

“處暑。”王麗娘恰好開口。“去迎義軍,莫要生出誤會。”

處暑便應了聲是,竟真的甩下他們孤身往外走,看得婁旦一陣牙癢,既想不通這處暑如何不留原地衛護這王氏行走,又想不通這拜地母教平日如何調教,能令一武者對一女流俯首帖耳。而鄒二滾下馬鞍,三步並做兩步過來扯他:“五郎啊,咱——”

砰!

婁旦一拳迎上,尤不解恨,又踹去一腳:“嘴上沒把門的東西!哪的亂民?!那是義軍!真人見諒,是我沒管教好……”

他口中在說,腳下已走,見縫插針地將自己嵌進幾個聚攏而來的地母教護衛之中。王麗娘瞟他一眼,沒說什麼,倒對那跪在原地的李春花擺出一副熱絡神色。

“聖女請起,看來地母娘娘對你另有深意,欲留你繼續躬耕陽世——”

她去攙她,李春花也反攀住她手,卻沒借機起來。這位才被地母拒了舍身、撿回條命的鄉野愚婦瞪起眼睛,另一手滿地亂摸,竟是去抓那筊杯:“不,行走,定是我心不誠,擲筊有三次的,再來罷?再來——”

“外教三次,本教舍身聖筊日限一次,今日已不可!”王麗娘厲聲道,“聖女,你是脅我麼?”

“可我兒……”

“地母娘娘自會庇佑!”

地母能否庇佑一個離了親娘的孤女,婁旦不知道。可,若那孤女當真被佑下,拜地母教必是有些神通在手。假以時日,同那些聲稱後土才是正宗的教派、乃至南朝那些哄了個皇帝撐腰的道門掰起手腕,爭爭正宗,也不一定吃虧。

如此想來,自家這幾日維持距離,竟是殊為不智了?婁旦左右看看,正欲亡羊補牢,探問一二,草市入口卻好大一片喧嘩嘈雜。

亂民終究到了。

當先的,是去迎的處暑;後麵跟的,是許許多多張陌生的臉。它們或凹陷,或浮腫,但統統滿是土色,肮臟疲憊。待在清風鎮的這幾日,婁旦見過不少差不多的臉,卻頭一次同時被這麼多的臉圍著看。好似所有散在道旁的、蜷在茅屋的、擋在街中的、仆在草席裡的統統來了,而他們的身子堵著路,手裡拿著棍,眼睛像盯著周圍,也像在直盯著他——那裡有燃燒的火,這火能點燃整個清風鎮,能把天都燒破!

婁旦突然後悔了。他犯了個大錯。他本不該在清風鎮。他本該在知曉要民變的那天就驅馬趕往槐縣報信,城門不開他就爬城牆而入,哪怕覥著臉抱著張渥大腿哭——

“——誰是主事?”

亂民堆裡有誰推開兩側說話了。婁旦定睛看去,隻見一個約摸舞勺年紀的少年。這少年高個,啞嗓,兩眼左右一望,鋒利得如刀刃:

“我來找我娘。這的主事在哪?”

他筆直站著,姿態挺拔,頭上是束發,跟著他的也都束發,僅有一個髡發,幾乎像個遭難的豪族子弟;可他手裡偏偏提著把短刀,身上衣袍又染血汙又沾塵沙,臟得看不出本來顏色,倒又像是個市井裡廝混長大的——而這位之前究竟乾的些什麼,才弄成這般模樣,婁旦心中沒底。

但包括那引這少年來的處暑在內,拜地母教的護衛都讓開來……那王氏行走也沒上前的樣子。婁旦隻得堆出滿臉的笑,親自迎上。

“正是在下!不知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