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向紅臉上笑開一朵花,“哎喲,回來了,怎麼這麼慢啊,錢拿到了嗎?”
曾心蘭麵無表情地道,“拿到了。”
她從兜裡掏出一百塊錢,鐘向紅一把搶了過去,用手指沾了唾沫數了好幾遍,才道,“嗯,是這個數。”
鐘向紅眯了眯不大的眼睛,“小寧,這下隻差你那一百塊錢了。”
寧棠笑笑,“心蘭她婆婆,這一百塊錢,我不打算借了。”
“為啥啊?”鐘向紅驚訝道。
“因為心蘭她公公根本就沒得痛風,這筆錢,完全沒有借出去的必要。”寧棠篤定地道。
曾心蘭一愣,驚訝地看著鐘向紅,“沒得痛風?”
羅嫂子道,“心蘭她婆婆,你怎麼騙人呢。”
鐘向紅張口反駁道,“我什麼時候騙人了,我家那口子就是得了痛風,不然好端端的,我咒他乾嘛。”
寧棠道,“心蘭她婆婆,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確定心蘭她公公得了痛風,需要兩百塊錢看病?”
鐘向紅想也不想便道,“我確定。”
“你確定?我還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你就是騙人的呢。”寧棠道,“剛才咱倆聊天的時候,你說心蘭她公公頓頓海鮮配酒,得了痛風也不例外,是這麼回事吧?”
“是又怎樣,這些海貨都是老大兩口子孝敬的,我們愛吃吃,乾你屁事啊,咋這你都要管。”鐘向紅破口大罵。
寧棠冷笑一聲,“我才不想管你那些破事,隻是見不得有人裝病博取同情騙錢罷了,心蘭她婆婆,得了痛風的人忌酒忌海鮮,按你說的那種頓頓海鮮配酒的吃法,心蘭她公公要真得了痛風,恐怕還真得把腿給鋸了。”
鐘向紅翻了個白眼,“你說啥就是啥啊,你又不是醫生,憑那些不知道哪聽來的說辭,亂忽悠一番,你以為我就信啊,我告訴你,得了痛風一樣吃海鮮喝酒。”
她看向曾心蘭,“心蘭,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彆信她,這人就是不想借錢,不借就不借唄,我們換一家借,彆在這聽她危言聳聽。”
寧棠道,“我還真沒見過一家人逼著借錢的。”
鐘向紅道,“心蘭,你說句話。”
曾心蘭扭過臉,“婆婆,你覺得我們這樣常年住在海島上的人,會不知道得了痛風就不能吃海鮮喝酒的常識嗎。”
鐘向紅這下徹底慌了,“不、不是,你聽我解釋……”
曾心蘭道,“媽,你到底要這兩百塊錢乾嘛,真的是為了治爸那莫須有的痛風?”
既然都被拆穿了,鐘向紅索性破罐子破摔,“好,我跟你說實話吧,我要那兩百塊錢,是要給你弟媳買三轉一響,娶她進門的,你就說給不給吧。”
曾心蘭抿了抿嘴角,“就為了給她買三轉一響,所以媽你用爸得了痛風的借口來要錢,這可是整整兩百塊錢啊,齊偉得乾半年才能掙這個數,全拿去給三弟娶媳婦,我們一家這半年喝西北風嗎?”
鐘向紅訕笑兩聲,“怎麼可能喝西北風呢,老大能賺錢……”
“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誰娶媳婦誰自個出這個錢,彆想從彆人家掏。”寧棠道。
鐘向紅恨寧棠壞了她的好事,狠狠瞪她一眼,“什麼彆人家,我們是一家。”
寧棠接道,“你跟你家老頭子,你另外四個兒子是一家子,齊營長一家隻是你們的提款機。”
羅嫂子忍不住問,“提款機?”
寧棠一頓,現在好像還沒這個詞,“意思就是給人拿錢的機器。”
這個詞比喻的還真貼切,曾心蘭苦笑一聲,他們一家可不就是提款機麼。
她撇過臉,“媽,這個錢我是不可能拿給你的,下次你不要再用這種借口騙人了。”
鐘向紅怒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一個外人說了不算,老大呢,等老大回來我要跟他告狀,讓他好好教訓教訓你。”
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曾心蘭冷冷甩下一句話,“那媽你去吧,我等著。”
鐘向紅瞪大眼睛,伸手指著曾心蘭,“你,你你,反了天了!”
曾心蘭說完就拉著寧棠和羅嫂子出了門,不給鐘向紅繼續破口大罵的機會。
離開齊家,三人回了羅嫂子家。
曾心蘭歉意道,“嫂子,剛才走得急,沒把那一百塊錢要回來,你放心,明兒個我就給你送過去。”
羅嫂子點點頭,問她,“這事你準備咋辦?齊營長要真借了這二百塊錢,還得你們家還。”
曾心蘭苦笑道,“不咋辦,我跟齊偉做了十年夫妻了,他這人我清楚,愚孝又愛麵子,我不幫我婆婆借這個錢,他是絕對開不了口找同僚借的。”
羅嫂子歎口氣,“那就好,不管咋說,家裡老人沒生病是好事,錢沒借出去也是好事。”
羅嫂子心善,寧棠卻不這麼想,能為了小兒子結婚的事去讓大兒子一家借錢,這樣的老人,還不如就真得痛風了,至少能消停會。
曾心蘭感激地看寧棠一眼,“這事多虧你們了,不然我還被蒙在鼓裡,傻傻得找你們借這麼大一筆錢。”
曾心蘭不傻,羅嫂子拉著她回家取錢,特意繞了遠路,當時她還覺著蹊蹺,現在想想,估計就是為了給寧棠套話的時間。
寧棠擺擺手,“沒事。”
曾心蘭家裡條件本來就差,每月要往外給出四十塊錢,再添一筆兩百塊的外債,簡直就是要他們一家的命。
雖說沒把錢借出去,但曾心蘭仍是愁眉不展,她拉著寧棠的手,懇切道,“小寧,我那還有東挪西湊攢下來的二十塊錢,是我們家的全部存款了,連齊偉都不知道,我想先放你那裡,可以嗎?”
羅嫂子驚訝道,“你們家的全部存款,你放小寧那乾嘛。”
曾心蘭咬牙道,“因為我了解齊偉那個人,隻要一發工資,肯定都拿去填補他們家那個窟窿,下個月我們家還不知道咋過,吃飯可以靠趕海解決,但是我們家大虎一年級的學費還沒著落,總不能讓孩子欠著學費上學吧。”
島上小學是開學一周才繳納學費,一年將近兩塊錢,不算多但也不少,曾心蘭還在為這筆錢發愁呢。
羅嫂子點點頭,“你這樣打算是對的,萬一再突發個什麼狀況,需要用錢咋辦,家裡總不能一點存款都沒有。”
“小寧……”曾心蘭期盼地看著寧棠。
寧棠道,“我暫時幫你保管這筆錢可以,但是你們家的錢總不能一直由我收著吧。”
曾心蘭憂愁道,“不這樣還能怎樣呢,齊偉老是貼補他們家。”
她苦笑一聲,“不瞞你們說,我們家都快家徒四壁了,前陣子我去市裡撿漏用很便宜的價格買了一個新碗,打算拿回家用,給齊偉看到了,他非說公公婆婆家裡人多,小侄子沒碗用,硬生生把這個碗拿走給家裡用了,可憐我們家大虎,到現在還在用破了個口子的碗,我都怕哪天豁到他嘴。”
羅嫂子麵露同情,“齊營長這人,真是,我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不如你跟他好好談談吧。”
“談,談有什麼用,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聽。”曾心蘭道,“有時候我都懷疑,我們不是一家人,我不是他媳婦,大虎不是他兒子,他跟他爸媽,跟他四個弟弟才是一家人。”
寧棠道,“所以你得自己立起來。”
“自己立起來?”曾心蘭一愣。
“對,有句話說得好,成年人隻能篩選,不能改變,齊營長這個性格已經定型了,這是他從小的生活環境以及個人經曆決定的,所以你跟他說肯定是說不通的。”寧棠道。
“你跟齊營長說家裡沒錢用,讓他不要再貼補公公婆婆家的時候,他心裡想的是啥,想的是家裡勒緊褲腰帶供他吃喝,想的是他爸罰他的時候,是弟弟替他挨的打,所以,他隻會跟你細數家裡麵對他多好,要不是有家裡的支持跟幫助,他肯定沒有現在的成就,要多多貼補家裡,等下麵的弟弟們都長起來了,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曾心蘭一愣,寧棠說的話,幾乎跟每次齊營長說的話分毫不差,“小寧,你咋知道的。”
“我猜的,反正左右不過那些個說辭。”寧棠道。
曾心蘭眼裡劃過一絲希冀,“那,那你說我應該咋辦呢,每次我跟他吵架,他就用這些說辭來堵我,我又不能攔著他,不然就是沒孝心的表現,說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心蘭,你得分清楚,是願意被人戳脊梁骨呢,還是願意餓死路邊做凍死骨呢。”寧棠道,“大虎也漸漸大了,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有很多,還有,吃飯總不能頓頓都吃海邊撿的海鮮吧,肉蛋奶蔬菜也要跟上,不然小孩子缺少營養,以後可能個都長不高。”
曾心蘭想起齊大虎瘦弱的小臉,還有那比同齡人矮大半個頭的身高,心裡就發酸。
他們夫妻倆本來給大虎取名叫大虎,就是希望他能成為一隻健康強壯的小老虎,可現在都快成病貓了。
曾心蘭咬咬牙,“小寧,你給我出個主意,你咋說我就咋做。”
羅嫂子幫忙敲邊鼓,“是啊,小寧你聰明,就幫幫心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