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 像有男人深沉的呼吸, 隔著筆記本屏幕,席卷而來。連帶她臉上和脖子的肌膚,都一陣戰栗。
許罌提著口氣憋在心口, 盯著那兩個字。心使勁跳了兩下。
腦海裡, 是顧星沉乾淨好看的手指, 落在黑色的鍵盤上敲擊。
啪。
許罌使勁合上電腦, 立刻中斷這一場驚險的暴.露。
雙手插在頭發間抓了抓, 許罌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花茶,壓了壓驚,
不。
顧星沉怎麼可能認出來?
畢竟, 這隻是個小號而已。
想到這兒, 許罌提在胸口的呼吸才泄出來。稍微冷靜了一些, 然後又再冷靜了一些。她巴掌一拍桌子, 覺得自己像個傻叉。
“是啊。”
“我慌什麼?”
“我隻是個路過的偽野生粉而已!
看他一個人過年可憐。
哄兩句而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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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友會在初六。
同學少年時,大家在同一個教室朝夕共度,畢業各奔東西, 難得有這麼個齊整的時間,大家都在家鄉。
提前幾天, 微信同學群就消息刷屏了。班主任徐靜和幾個科任老師也在群裡,不再有當年嚴厲,都變得溫和慈祥, 亦師亦友。
聚會正式集合是下午2點, 全班接近五十人, 來了近四十個。
活動流程是:下午參觀學校,師生拍照留念,6點在大隊長火鍋店吃火鍋,然後去KTV唱歌。
今天返校的不止七班一個班級,還有年級其它班的校友。校園裡一時熱鬨。
七班的學生三五成群,互相拍照留念,漸漸在學校裡走散開。
陳星凡一步不敢離開許罌和宋小枝身邊,生怕落單,因著江寰正不近不遠地吊在後麵盯著抽悶煙。
江寰盯著陳星凡背影,又憤怒、又幽怨。
最後,許罌看得實在不忍心,還是給了癡漢一個契機。
她把陳星凡往江寰那兒一推,“行了行了,我遁了。你們好好聊,把該說的好好說清楚。逃避也不是個辦法!”
“許罌你!說好的義氣呢啊?”陳星凡又惱又恐慌。
許罌拍拍陳星凡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說:“自己上的男人自己負責。既然有本事比我渣,就有本事彆慫啊你!”
江寰欣喜、感激地看許罌,一笑露出兩個梨渦,“算咱們沒白疼你這妖精,替你打那麼多場架。總算有點兒良心。”
許罌把時間給他倆之後,宋小枝又鬨肚子去了廁所,她就一個人在樓底下的花園和林蔭道轉了下。
回憶一幕幕湧上腦海。
半數,夾雜著一個少年的影子……
冬天了,香樟樹落了葉。她還記得,就是在這棵香樟樹下,男孩子握著她頸側的肌膚,指腹些微的粗糲。
昏暗的夜晚,他咬著她的唇廝磨,啞聲說:“你總說我斯文敗類,我就試試,斯文敗類到底什麼感覺……”
回憶那一晚,細節已模糊。
唯一還深刻烙印在她感官裡的,是少年,微涼的,細膩舌尖…
“許罌。”
許罌驀地從回憶裡抽神,才注意到旁邊的樹影下,站著個穿著商務的男人。
現在下午五點多,冬天天暗得快。樹下光線模糊,隻可辨那男人鼻梁挺拔,五官立體,很英俊,也很熟悉。
終於,他在光影交錯中朝她走來。
呼吸緊了一下,許罌幾乎脫口而出:“顧星沉?”
結果那人身形一下頓住了。
恰好這時候路燈亮起來。燈光漸漸在他臉上明亮。許罌才看清楚,認錯了,並不是顧星沉,隻是像而已。
“抱歉,剛認錯了人。”
男人原地尷尬了一下。“沒關係。”
他抬了下眼睛:“好久不見了,許罌。”
他停頓了一下,“你……不認識我了?”
許罌手抄在兜兒盯著男人打量了一遍,直說:“不認識。”
男人略微苦澀地笑了下,說:“同樣是前男友,你記得顧星沉,卻不記得我。”
而後他拉開溫和的笑容,“我是辛辰。”
其實辛辰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也很忐忑,萬一許罌連他名字都記不得了,那就尷尬了。
幸好,許校花還沒有渣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她眨眨大眼睛,凝著眉想了好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想起來了。”
許罌鼻子笑一下,彎了彎紅唇,“原來是你啊。”
宋小枝遲遲沒來,他們就在林蔭道轉了轉,聊了聊。
辛辰說,他高考失利,隨便找個大學讀了一學期英語,考托福,然後申請了美國一所不錯的大學。現在是建築設計師。
在美國工作了兩年,然後回國這一年多,對許罌在娛樂圈的各種新聞如雷貫耳。
“不管多少年過去,你還是你,許罌。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娛樂圈,你總是那麼的耀眼矚目,總是不肯安分地做個平凡人。”
“是麼。”她聊興不多。
“說真的。”辛辰頓了下,提了那個讓他有陰影的名字,“我真沒想到,你和顧星沉也會分手。”
許罌眼皮一挑,似笑非笑,有股子讓人難捉摸的邪味兒,“哦?說來聽聽。”
“因為你對他,跟對我們都不一樣,我感覺得到。”
那個“我們”真是讓許罌尷尬了一把。
不好意思啊,都不好意思告訴對方,他們真不算前男友,隻是年少張狂,一時無聊逗著玩兒的罷了。
許罌清了下嗓。
“那些往事,就彆提了。”
然後許罌看看手機,時間差不多,她也沒興趣繼續跟一個都快記不得名字的所謂“前男友”聊天,就敷衍而不失禮貌地道了彆。
“許罌!”辛辰忽然叫住她。
許罌回頭。“還有事?”
辛辰唇線緊抿,猶豫了很久,在許罌隱隱不耐煩的表情裡,他忽然大步上前,擁抱她。
在許罌耳邊說:“如果顧星沉不願意和你複合,我隨時可以……”
話沒說完整,但意思已經明顯。
許罌沒推他,但辛辰不敢造次,趕緊鬆開了,從兜裡拿出張紙片。
“許罌,這是我的名片,上麵有我電話。”
許罌從剛才他擁她起,表情就有種玩味地似笑非笑,她用手指夾著名片,隨意看了眼。
辛辰暗暗喜悅,笑出來,又試探地問:“你……會打給我嗎?”
許罌挑起眼皮,紅唇彎著,敷衍的態度竟在她臉上有種彆樣的誘惑味道。
許罌拖長尾音說:“好啊。有空打給你咯。”
然後,在對方愛慕深沉、萬分想挽留的眼神裡,她不留情地絕塵而去。
辛辰望著許罌越來越遠的背影,悵然若失,背靠著香樟樹,說不出的頹然。
直到手機響起來,他接起來,聽見了許罌的聲音。
心中,刹那的狂喜。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體會,就聽聽筒裡女人柔美的嗓音帶點笑,但,都是無情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