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藍圖缺失了一部分,我們先從側邊維修通道進,這部分管道的架構圖繪製很清楚。清除掉這部分以後,一點點往裡推進。導油管都安裝好,一旦有油汙泄/露你們務必第一時間將廢油傳輸出去。”
據說,當時鐘蕾正在機艙位置修複推測複原藍圖。
瞧見束手無策的爆破隊,她當即放下圖紙,拿著手電筒,背起裝備箱,在一眾爆破兵們呆滯的注視下,手腳麻利的攀上作業梯,鑽進了機艙層!
是的,連個招呼都沒打,她就這麼直接又乾脆的鑽了進去!
看著這膽大到極點的漂亮小姑娘,幾十個爆破隊的漢子們人都傻了。
不是,你講解就講解,這種臟活兒我們來乾就行,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麼就直接上手了啊!
“彆彆,鐘蕾同誌你趕緊下來!機艙層裡都是各種複雜的線路和管道,甚至還伴隨有毒氣體!”
爆破隊長臉色當場都嚇白了:“裡麵很危險,你趕緊下來!”
“瓦斯含量正常,通風係統完好。藍圖結構圖顯示,這裡麵管道線路整理的很乾淨,側邊還有個維修安全通道,可以從小窗鑽進去。按照數據與儀器來分析,這段通道十分安全。”
鐘蕾指了指一側數據正常的測量儀,稍作解釋,然後說道:“把切割機給我遞過來。”
啊?
爆破隊長直接被說懵了。
但看著這小姑娘自信從容的模樣,他下意識把腳下的切割機遞了出去。
然後在爆破隊兵哥哥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
就見這漂亮小姑娘戴好口罩,將切割機扛在肩頭,然後對準前麵堵塞的維修通道小窗口,直接按下了切割機啟動按鈕。
嘶嘶嘶!
切割機的巨大齒輪瘋狂在通道儘頭切割,飄落下大量灰塵與煙霧。
小姑娘略顯單薄的身姿,和巨大的切割機放在一起,反差對比簡直不要太強烈。
尤其是,兩分鐘過後。
哐啷!
狹窄的通道儘頭直接被切割機蠻橫切開,露出裡麵被堵死的維修通道。
鐘蕾放下切割機,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在一片氤氳的煙霧中,漂亮的不像話。
“破開了。”
一片寂靜中,她回頭說道:“來四個人跟上,從維修通道爬進去,分兩個方向,先把前側的管道區域搞定,然後繼續往前推。”
就……怎麼說呢。
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幅扛著切割機,從容作業的樣子有多帥。
“奧奧……那個,馬上來!”
爆破隊的兵哥哥估計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這會兒甚至都不敢正眼仔細去看鐘蕾,一張臉莫名就臊得通紅。
乖乖。
這漂亮女同誌,簡直酷的不像話。
而從拿著切割機參與油艙除汙工作以後,鐘蕾就沒停下來。
此後一個月,她一直奮戰在最累、最苦、最臟的一線拆除作業上。
兵哥哥們看她的目光,從臉紅害羞,到敬佩尊重。
到後來,整個常勝號的人都知道了,一個叫做鐘蕾的年輕女同誌,乾起活兒來簡直不要命的往前衝。
比爺們兒都帥。
當然除了鐘蕾,其餘四個小夥伴,也半點不落人後。
個個都在拚命。
時間進入十二月。
寒冬臘月天,又是這荒島海邊,晝夜溫差大的嚇人,海風呼呼吹就算了,有幾天還下了大雪。
鄒淼選擇的學習方向,是機械設備和動力管路。
這意味著,她是要和拆除隊一起,在船艙外做拆除。
這方麵最不好搞的,當屬吊錨機,絞攬機。
通常情況下,需要數十人一起用纜繩,將這些巨大的器械拆除,然後托拉出去。
寒風大雪天,這種作業環境簡直惡劣到讓人崩潰。
鄒淼性格本就怯懦內向,平時存在感也不算高,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執拗的不要命。
絞攬機拆解的時候,因為纜線雜亂,成年男人鑽不進去。
鄒淼懷裡揣著一個熱水袋,二話不說就鑽了進去。
那天還是個大雪天。
她鑽進絞纜機的銜接口,頂著大雪拆了倆小時,愣是把十幾米長的絞纜機給拆了下來。
絞纜機從高空砸下來的時候,甲板上雪沫子被砸的四處飛濺。
銜接口的台子上,鄒淼激動地哇哇直叫:“拆下來了!拆下來了!”
一幫專家和拆除兵們看的又好笑,又心疼。
幾個拆除兵第一時間趕過去將她接下來。
這女娃娃,真是拿命在拚啊!
那天過後,鄒淼的手上,腳上都出了凍瘡,半夜疼的直掉眼淚。
但她愣就這麼咬牙忍著,給鞋裡墊了從軍艦裡頭拆出來的隔音棉,跟沒事人一樣繼續作業。
和鄒淼相比,於晚霜還算是好的。
當然,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最後還是從陳朝陽那裡,搶來了動力主機部分的拆除。
可這和動力相關的,哪有那麼容易拆除?
先不說彆的,就常勝號最前端那一排足有幾十米長的炮管,都能讓拆除的人直接崩潰。
更何況還有炮台,防/空炮,魚/雷/發射機。
這裡麵含有大量的汙染源,以及有毒氣體。
於晚霜這姑娘比鄒淼還狠,看到這種動力器械眼睛都紅了,每次都衝在最前線作業。
那天作業的時候,旁邊的炮管突然鬆動,各種廢棄氣體、殘留炮灰從管道裡灑出來,當場給於晚霜埋了進去。
好在都是些炮灰,沒有出現傷亡。
但就是這些有毒氣體,讓她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躺在船艙裡吸了大半瓶氧氣才撈回來一命。
鐘蕾等人都嚇壞了。
好笑的是,於晚霜一邊猛吸氧氣,一邊興奮的難以自持:“拆了戰艦才有可能造戰艦,被大炮轟過,以後才能造出來更好的大炮!我於晚霜,就是注定要乾大事兒的人!”
行吧。
這乾大事兒的姑娘,就是因為這次,落下了肺病的病根兒,此後幾十年,一到冬天就咳嗽。
陳朝陽選擇去拆傳動設備和軸係。
這個攻克方向倒是不危險,但累啊。
動力,是一艘軍艦的根本,包括離合器、減速箱、軸係、推力軸承等多方麵的難題。
換句話說,這些都是要用公式、數據算出來的。
拆一個,就沒一個。
為了跟上進度,陳朝陽是一群人當中最忙的。
白天跟著大家做拆除,記錄數據,晚上一點點審核、推算,做複盤。
他甚至沒有個休息時間,也不敢睡覺。
就怕一覺醒來,要記錄的東西拆沒了。
二十歲的小夥子,每天就睡一倆小時,一個月熬下來,瘦了二十斤不說,整個人麵色也是慘白,眼睛裡都是紅血絲。
看著那叫一個嚇人。
而周憲,則是一個連軸轉的機器。
他負責的是船舶係統,簡單來說就是,船上一切的設備係統,都歸他管。
當然在拆除作業當中,滅火、供暖、製冷、通風四個係統是最重要的。
不管是哪裡要拆,隻要動了通風係統,周憲就得過去查看。
彆的地方還好說,通風係統若是出了岔子,在機艙除汙的鐘蕾等人,第一個就得遭殃。
那可是關乎人命的大事兒啊!
半點不誇張,周憲接了這活兒以後,就沒停下來過。整個軍艦內部四層,甲板上兩層,他跑遍了每一個角落,硬生生磨壞了三雙鞋,鞋底磨得都是膿包。
因為還要和不同的部門溝通,他不停地講話,最後嗓子都啞了,話都說不上來。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也很慢。
交大校園裡,已經大二的造船係學生們正在認真上課。
但鄒淼、於晚霜、鐘蕾,以及陳朝陽四人的位置,已經不知不覺空了一個月。
聽說是家裡出事了,所以請假回家一段時間。
但少有人知道的是,他們正在某處寒風大雪的荒島軍艦裡,玩兒命的汲取知識,為了大家共同的那個信仰,拚儘全力。
或許現在他們還不夠強大,知識儲備量不夠豐富。
但沒關係,他們還年輕,對未來充滿熱忱。
1956年這個冬天,他們在這艘軍艦裡,蛻變、成長。
然後——
等待祖國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