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給牛娃子的第一印象,車多,人多,高樓大廈多,其實總體而言,跟雍城大同小異,沒什麼出奇的地方,但源於對京城那份向往,牛娃子瞅什麼都看的津津有味,不停問東問西,比如立交橋是怎樣架設的,天安門又在什麼位置,試圖記住眼中閃過的一切,回去以後,好給始終躲在村裡不肯出來的阿達炫耀一下,外麵的世界有多麼精彩。
張烈虎從後視鏡望了一眼土到掉渣的牛擎蒼,沒有奚落,也沒有調侃,平淡無奇,朝著陳蟄熊丟出一盒隻印有“中華”二字的香煙,自己從兜裡摸出點八中南海,點燃後問道:“回家?”
陳蟄熊默默地打開煙盒,拿出一根叼在嘴上,香味很濃,遠比趙鳳聲的中華香煙醇厚,不難猜測出是內供品。陳蟄熊點燃打火機,淡淡說道:“隨便找個地方落腳吧,先辦正事。”
家,陳蟄熊刻意回避的話題,似乎那裡並不是溫馨港灣,而是洪水猛獸,談之色變。
“好。”張烈虎隨意答道,狂妄又充斥強烈荷爾蒙的眸子一眯。
兄弟倆無論神情還是長相,都有著八分相似,陳蟄熊略高,張烈虎略壯,隻不過縱橫燕趙的陳蟄熊跟張烈虎從氣勢而言,弱了許多,一個野種,一個嫡出,待遇肯定天壤之彆,恐怕這就是大家族賦予的底蘊之一。
“現在隻有人證,沒有物證,那邊好像出了點問題,棘手嗎?”趙鳳聲的電話處於關機狀態,陳蟄熊打了一天都無法接通,撇開擔心不說,想要扳倒關中集團的蛀蟲,難度無疑增加許多。
“試試看。”
張烈虎輕輕一笑,拿來手機,撥出一串號碼,“喂,小騾子?”
“哪位?”電話那頭傳來帶有慍怒的聲音。
“你大爺,不看電話號碼就接?”張烈虎笑罵道。
“開會呢,沒看,虎哥,您有事?”電話那邊的人突然變得謙和甚至卑微。
“找你辦點事。”張烈虎用命令式口吻說道。
“誰的事?”小騾子停頓片刻問道。
不問什麼事,也不問好不好辦,先打聽好來龍去脈,這是官場墨守成規的準則。按照親疏遠近,使多大力,收多少錢,拖多長時間,肯浪費多少資源,裡麵都有講究。
“我的,給辦嗎?”
張烈虎口吻一如既往的霸道,“上次給你說過關中集團的事,證人帶來了,證據丟了,能不能辦,給句痛快話。”
“我先跟證人見個麵,問明清楚再說,現在可不敢給您打包票,等我一下,開完會,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一會我給您電話聯係。”聲音有禮有節,又帶著點諂媚,誰都想不到剛剛三十出頭的男人,腦袋頂著
中紀委某室副司長的烏紗帽。
“得嘞,我帶他們先墊墊肚子,去梅府等你,開完了會趕緊過來,麻溜的。”張烈虎沒等對方應答,匆忙掛掉電話,二十多年的交情,即便當年流著大鼻涕的小騾子已經貴為廳級乾部,張烈虎依舊沒有刻意迎奉的覺悟。
陳蟄熊鬆了半口氣,另外半口氣,卻在為聯係不上的趙鳳聲懸著。
“二位怎麼稱呼?”張烈虎似乎終於意識到還有彆人在車上,扭頭笑著問道。
“他就是證人彭浩瀚,他叫牛擎蒼…”陳蟄熊指著一臉純良的牛娃子,介紹道:“跟你還有點淵源,牛開山是他父親,吳少候是他師伯,算起來,你們是師兄弟。”
“小師弟?!”張烈虎驚訝道,伸出充滿熱情的右手,“怎麼不早說呢?小師弟,師叔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牛娃子愣了一下,估計也沒料到這人就是吳師伯的弟子,呆滯半天才反應過來,僵硬笑道:“好滴很,胃口越來越大,一頓能吃半隻羊。”
“哈哈。”
張烈虎爽朗大笑,“小師弟在京城儘情地玩,彆的事不用管,有什麼要求,儘管開口,葷的素的洋的,師兄通通給你安排,等辦完事,我再跟你一起回西北探望師叔,不,我跟小騾子直接去西北,辦了那幫狗丫挺的,草菅人命,肆無忌憚,得給那幫孫子普及普及啥是王法。”
牛娃子對正宗京味聽得一知半解,隱晦的話更加聽得雲裡霧裡,但清楚師兄不會害他,木訥點頭,一個勁地說好。
張烈虎將車開到一處古香古色的胡同,彆看地方不起眼,可豪車如雲,什麼法拉利蘭博基尼保時捷,兩三個車位就能遇到一輛,更彆提寶馬奔馳奧迪,張烈虎那輛改裝版路虎衛士,也隻能放到“乞丐”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