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首發晉江(2 / 2)

當時,探長立刻就前往雪山旅館確認情況。

而旅館老板夫婦卻說對此毫不知情,否認了男孩一家入住過旅館,也並未看到什麼攻擊事件。

這張回執單中的情況記錄,到此便終止。

最後一句話,隻是探長官方用語的“有任何線索會繼續跟進”。

而時間戳,是十七年前。

九歲,小男孩……顧希朝?

池翊音愣了愣,從時間上忽然意識到了這名小男孩的身份。

所以,當年一家人出門旅行的顧家,在雪山旅館被攻擊,顧希朝逃了出去,其他人生死下落不明?

但雪山旅館老板夫婦否認了顧家入住旅館的事——老板娘和顧家另外兩個孩子的合影,現在就擺在梳妝台上,靜靜看著他們呢。

顧家的全家福,也在池翊音的西裝口袋裡。

顧希朝一家當年一定是入住了旅館,隻是老板夫婦因為某些原因,向探長和其他人隱瞞了這件事。

池翊音反複看了兩遍這張回執單,都沒有從上麵看到更多的東西,隻能遺憾的暫時把它放在一旁,拿起了另外幾張紙。

但其中一張,卻是雪山旅館老板的死亡證明。

另外一張紙……卻是一張邀請函。

池翊音愣了下,連忙確認這張老舊邀請函的內容,並且伸手從口袋中拿出了自己的邀請函與之對比。

玩家們的邀請函不僅有編號,並且全部都是打印字體,也就意味著他們無法根據筆跡認出發放邀請函的人。

但這張老舊邀請函卻不同。

即便已經發黃脆弱,但依舊能夠清晰看到上麵漂亮的鋼筆字跡。

就連邀請函的內容也是不一樣的。

【親愛的魯特:

當年一彆,甚是想念。聽聞連平雪山藥材再一次成熟,特邀老朋友在老地方一敘,期待與你的再度共事。】

魯特……?

池翊音記得很清楚,自己頂替的這個探員的名字,就叫布萊恩·魯特。

一樣的姓氏,會是巧合嗎?

不過從邀請函的內容來看,它並不是給老板或者老板娘的……那它為什麼會被老板娘藏起來?

但是正因為這封邀請函的出現,倒是讓池翊音搞清了他之前的疑惑。

——連平雪山的藥材。

一克藥材一克金。

藥材不僅對玩家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對小鎮居民和任何前來尋找藥材想要發財的人,都有著相同的魅力。

從邀請函的口吻來看,被邀請的魯特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到過連平雪山,並且曾經與發放邀請函的人一起成功拿到過藥材。

魯特是切身感受過藥材所帶來的財富魅力的,當他聽說已經消失多年的藥材重新出現,一定不會放過再次發財的機會。

可它並不一定是機會。

也有可能……是一個精心謀劃過的陷阱。

藥材是引誘魯特前來的誘餌,陷阱就是雪山和雪山旅館,發放邀請函的人恐怕也不是什麼魯特曾經的共事者。

而是偽裝了一層皮的獵人。

他在這裡狩獵獵物,就與後來在小鎮上流傳的事情一樣,收到邀請函的人最終淒慘死去。

池翊音唯一沒有搞清楚的,就是發放邀請函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真相永遠隱藏在細節中。

籠統的知道個大概,淺嘗輒止,隻會與真相擦肩而過。

發放邀請函之人費儘周折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引誘其他“共事者”前來殺了他們,後來更是像是失去了控製一般,殺了半個小鎮的人……

做到這種程度,池翊音不認為對方的目的僅僅隻是殺人而已。

殺人隻是手段。

可真正的動機和原因還未顯現。

尤其是——魯特的邀請函,為什麼會在老板娘的手裡?

而老板娘從最開始就有一把.槍,為什麼不用來自保,而是一直畏懼著顧希朝?

池翊音設身處地去想,如果他自己身在老板娘的位置上,有顧希朝這樣的人想要對他做什麼,彆說他手裡有.槍會不會用,就算沒有,他也一定拚死將顧希朝先一步殺掉。

他更喜歡有仇當場報,並不喜歡將一件事放在心裡太多年,更厭惡有人威脅他。

——比如某個叫黎司君,身份不明的家夥。

想到黎司君,池翊音眸光暗了暗,隨即側眸向蹲在自己身邊的京茶問道:“你會在什麼情況下,寬容想要殺死自己的人?”

正跟著一起看暗格裡東西的京茶,頭也不抬甚至不需要猶豫的就答:“沒有這種情況。”

“誰想要殺我,我一定殺了誰。”

京茶的維持著這個姿勢不變,眼眸從下向上看向池翊音,顯得眼神陰森恐怖:“你問這個問題……是現在就想殺了我嗎?”

池翊音:“…………”

嗯,又問錯人了。

他把舊式手.槍塞進京茶手裡,打發他道:“到旁邊看看能不能認出它的型號,乖。”

京茶:“???”

“我覺得你在敷衍我,是錯覺嗎?”

池翊音麵不改色:“嗯,你感覺錯了。”

他果斷抬眸看向楚越離,覺得現在這間屋子裡唯一的正常人就剩下楚越離了。

當池翊音問了同樣的問題時,楚越離猶豫了一下,才道:“除非,是我媽?”

池翊音:“?”

“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媽就不想要我,但是不管她喝藥還是捶打肚子,甚至從二樓跳下來,都打不掉,她沒錢去大醫院,隻能生下我。”

迎著池翊音疑惑的眼神,楚越離誠實的道:“我媽一直說我是來克她的災星,三歲的時候把我扔進河裡,七歲的時候在我房間裡燒炭,十二歲的時候把我推到鐵軌……但我都活了下來。”

“我小時候不懂,還以為我媽在和我玩遊戲,後來是學校老師發現我身上有傷,才問我是不是我媽打我。我那個時候還傻乎乎的告訴老師,這是因為我做錯了事,惹媽媽生氣了,她才會這樣罰我。”

他說起以往的故事時雲淡風輕,甚至在笑著比比劃劃,好像這是一件很有趣的往事。

“當時我已經成年了,老師們幫我做了些什麼,來了很多人又走。然後我就開始在學校寄宿,再也沒見到我媽。等很多年後再看到她,她在路邊乞討,我就帶她去吃飯。”

楚越離笑著看向池翊音,平靜的道:“然後,她就把筷子,插.進了我的太陽穴裡。”

他甚至抬起手撩開自己的頭發,指著太陽穴上殷紅的血點給池翊音看。

“等我再睜開眼睛,就已經身在遊戲場了。”

池翊音沒想到楚越離會有這樣的經曆,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悲憫之感從他的靈魂深處噴湧而出,海嘯一般覆蓋了其他所有情緒。

他的手指下意識勾了勾,迷蒙的眼神好像已經陷入了過去的回憶。

但池翊音很快便讓自己從不應該存在的情緒裡走出來,重新鎮定下來,那一瞬間的情緒也儘數收斂。

隻是當他再看向楚越離時,卻已經比之前多了幾分認可。

好像受傷的幼崽相互依偎著取暖。

京茶已經驚呆了。

他進遊戲場之前也是個富家少爺,家庭算得上是和睦,沒想到竟然還會有楚越離母親這樣的人,一時間愣住回不過神來。

“那你……命運倒是挺多舛啊。”

京茶看著楚越離的眼神複雜:“你不說,我還以為這是兩顆痣,還挺漂亮的。”

“想開點,兄弟,雖然你媽想殺了你,但是你變好看了,不也挺好的?”

京茶走過去,難得對彆的玩家產生可憐之情,他甚至拍了拍楚越離的肩膀表示認可,道:“傷疤已經是過去式了,它隻會讓你更美,破繭成蝶。”

楚越離愣了愣,沒想到會有京茶這種安慰人的方式,但他雖然哭笑不得,卻還是領了京茶這份情。

“謝謝,不過我也沒有怪過她,她或許有自己的苦衷吧。”

楚越離眼帶懷念:“如果能夠離開遊戲場,我很想問問她,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她的……她當時動手太快,我還沒來及問問她。”

京茶:“……你腦袋上快要冒聖光了,兄弟。”

他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楚越離一眼,覺得自己果然還是無法理解這種情感。

換做是他的話,早就殺個三進三出了——楚越離想要離開的目的,竟然是掛念殺了自己的人??

京茶表示無法理解。

池翊音卻隻斂眸歎了口氣:“看到的天空越小,理解不了的東西才越多。世人形形色色,如果沒有一樣的樹葉,那自然也不會有一樣的人。”

京茶雖實力強橫,“教皇”足以在遊戲場裡橫著走。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甚少會去觀察了解每一位玩家。

可池翊音卻不同。

不僅是因為他覺醒力量的生效條件過於嚴苛,要求他必須要去探查世事世人身後的真相,讓表裡真都從深層浮現出來。

更是因為他是家,使得他職業習慣的去觀察每一個人,記錄每一件事,從中剖析,使自己寫出來的作品更加貼近人性,打動人心。

楚越離的選擇雖然古怪,卻也在情理之內,池翊音略一思考,便發覺了他的行事邏輯。

“楚越離,你會寬容你母親,是覺得你虧欠了她嗎?”

他平靜的詢問道:“你覺得,是你的出生,才讓她遭受痛苦?”

楚越離的呼吸猛然急促了起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池翊音好半天,才終於從亂糟糟的思緒裡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頭。

“在池先生剛剛說這話之前,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之下,我本身最根本的想法……”

楚越離喃喃低語:“池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池翊音卻隻是垂眸看向自己手裡的回執單,又緩緩站直身軀,看向梳妝台上的相框。

雖然楚越離對於想要殺他之人的寬容隻存在於他母親身上,但對於老板娘和顧希朝之間,卻並不像是這樣。

小木樓裡並沒有孩子生活過的痕跡,從老板娘房間的布局來看,也能看得出來,她從未有過孩子。而全家福裡,顧母笑得恬靜。

老板娘不是顧希朝的母親,那她多年來在有自衛能力的情況下,卻從未反擊的原因,也隻剩下兩種可能。

一個是她認為顧希朝太過強大,自己無法贏過他,乾脆放棄了全部的希望。

另一個,是因為她有愧於顧希朝。

池翊音想到之前大學生偶然看到顧希朝與老板娘時,聽到的那段對話。

老板娘在向顧希朝懺悔。

老板在小鎮居民收到邀請函之前死亡。

十七年,足夠當年那個獨自逃離報案的小男孩長大了,他可以為當年的怨恨複仇。

不管池翊音沒有看到的案件後續是什麼,單是老板夫婦說謊否認顧家入住過旅館這件事,就足夠讓顧希朝對老板夫婦產生恨意。

或許就是那一念之間,本來可以活下來的人,也迎來了死亡。

池翊音摩挲著手中的回執單,所有的線索都在他腦海中迅速滾動拚湊,試圖拚出真相的模樣。

但回執單上所沒有的後續,還是缺失了其中最關鍵的一環,讓池翊音無奈拚湊不出完整的拚圖。

可當他試圖從回執單上找到更多東西時,卻反而注意到了那張老舊邀請函上的情況。

邀請函上,墨水微微洇開,除了墨水和灰塵本來的氣味之外,還有一股輕淺的味道。

池翊音將它湊近鼻尖,蹙眉仔細嗅聞,發現這味道中,有微不可察的苦味和酸味。

就像是……藥膏的味道。

似乎當時寫邀請函的那人手上沾了藥膏,在書寫的時候,也把它沾進了墨水裡,使得這氣味留存在了紙張上。

而這麼多年來老板娘都把邀請函放在狹小密閉的暗格裡,讓氣味一直封閉,沒有溢散出去,為池翊音留下了一絲線索。

從池翊音進入副本到現在,隻見過一個人,既與十七年這個時間節點有關,又有理由接觸藥膏。

顧希朝的腿。

如果真如大學生所言,顧希朝的腿已經腐壞焦黑,那麼他需要用藥來維持自己的身體。

——想要複仇的人,怎麼能先倒下?

可也就是這一點藥膏,讓池翊音產生了懷疑。

發放邀請函的人,根本就是顧希朝。

是他邀請那些“共事者”,又在小鎮範圍內以邀請函屠殺居民。甚至副本運行了十二年,這個被所有玩家忽略不屑的旅館熟客,才是在暗中掌控一切之人。

顧希朝,不僅是玩家們要扮演的角色,任務的主體,更是這個副本最恐怖的殺人者。

最終的結論從池翊音心頭浮現的瞬間,忽然有一道清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池翊音,我在這裡等你。”

“你知道的,我所在的地方。”

那聲音響起的瞬間,池翊音立刻轉身警惕向四周看去。

但是房間裡並無多餘的身影,反而是楚越離注意到了他的舉動,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茫然的詢問池翊音要找什麼。

——顧希朝!

剛剛那聲音,分明就是顧希朝的聲音。

池翊音在短暫的疑惑之後,迅速有了新的猜測。

他的眸光定了定,將自己手中東西全部塞進楚越離懷裡,然後越過眾人大跨步走向房間外麵,不顧眾人的詢問呼喚,頭也不回的向走廊之外走去。

大廳裡空無一人。

隻有壁爐裡的火焰劈裡啪啦的燃燒。

池翊音踏進大廳時,便看到顧希朝的輪椅停在壁爐旁邊,正垂眸看著火焰出神。

“顧希朝,是你,對嗎?”

池翊音是出人意料的平靜篤定。

顧希朝卻並沒有被發現的驚慌,反而輕輕笑了出來。

鏡片在火焰下反射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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