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多數玩家而言,【娃娃咖啡館】絕不能算是一個好選擇。
畢竟它上一次運行,還是在幾年前,這就意味著它能夠被找到的資料很少,不少進入遊戲場時間不長的玩家,甚至連聽都沒有聽過它的名字。
不過,就算知道也沒什麼用處。
這次的副本除了池翊音等有目的而來的人之外,其餘全都是被係統隨機進來的,玩家們不可能為隨機事件做太多的準備。
但紅鳥就不一樣了。
這個副本由他指定,他本人自然早就做過功課準備,對這個副本知之甚悉。
當池翊音問起時,紅鳥也毫不藏私的將所有相關情報如數告知。
C級在遊戲場幾個等級的副本中,屬於不上不下的級彆。能被稱為高級彆的玩家,都是A級B級,副本也是一樣。
而對於玩家們來說,C級意味著一道分水嶺。
C級以下,還有可能依靠堆砌參與副本的數量、累積積分的多少來達到。
但是C級以上,就必須要有實打實的力量,不再重視積分多少,而是由係統來評定該玩家在過往副本裡的表現、對副本核心的把控能力,對遊戲場的危險級彆,然後才會給予頒發。
作為C級副本的【娃娃咖啡館】,即便是在它最活躍的時候,也沒有在遊戲場內贏得太多風頭,一直不溫不火,溫吞如水。
如果說它有什麼危險性,那也就隻有會在咖啡館內觸發的包廂了。
因為一旦進入包廂,就如字麵意思,將會享受到絕對的私密性。
不管是直播、係統甚至是副本,都不會記錄在包廂內發生的事情。即便是在裡麵虐殺或發生了任何恐怖之事,外界也不會知道。
而一直以來,遊戲場內對於“包廂”的資料也始終處於空白狀態,就算在黑市內重金懸賞,也無法找到任何有關於“包廂”的情報。
沒人知道裡麵到底發生過什麼,甚至連內部結構也不知道。
紅鳥之所以會選擇這個副本,也是為了咖啡館內的包廂。
雖然未知的危險意味著無法提前準備,讓紅鳥這樣並非一線戰鬥成員的人不免有些擔憂,但好在有京茶在,問題也不大。
“實在不行,就用京茶的兔子。”
紅鳥抿了口咖啡,笑著壓低聲音問池翊音:“池先生,你知道京茶兔子的另一個作用吧?”
複生。
池翊音了然的點點頭,卻也因為紅鳥的態度,而對包廂的危險程度有了新的認知。
都要用到複生的作用了……是認為他們進入包廂之後,會有死亡的風險嗎?
京茶聽到兩人的對話,不高興的“梆梆”敲了敲桌子,道:“在當事人麵前,你們兩個敢不敢態度好點?想用我的兔子,還這麼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他冷哼了一聲,斜眼瞥了眼紅鳥:“要不然我們遇到危險的話,就隨機選擇一個隊友祭天吧——比如紅鳥。”
紅鳥連連討饒。
池翊音在一旁微笑,卻也了然,看來紅鳥想要告訴他的話……確實極為重要。
重要到紅鳥在時隔多年之後重新啟用副本,進入咖啡館,甘願冒著包廂裡未知的危險,甚至謹慎的準備了京茶的兔子來防範死亡——即便如此,也絕不能讓包廂外麵的直播和係統,聽到他們交談的內容。
池翊音心下沉吟,放在咖啡杯旁邊的手指不自覺的摩挲,陷入自己的思考。
顧希朝看到了池翊音的神情,他從手中的書上抬起視線看過去,聲線平靜:“像你這樣的人,我還以為,你不會有想不通事情的時候,看來是我錯了。”
池翊音被聲音驚動,從思考中脫離,輕笑著轉眸看向身邊的顧希朝,道:“隻要世界還是活著的,那一切就都充滿變數,真相和虛假也隻是暫時的。現在以為是對的事情,說不定下一刻就覺得是錯的。我想不通,倒也正常。”
“我隻是……不會容忍自己一直處於無知的狀態。”
他微笑著端起咖啡,卻在抬眸看向窗外小巷時,唇邊的笑意一點點淡了下去,反而皺起了眉。
池翊音抬手看了眼時間,頓時生出淡淡的疑惑。
副本中現在的季節是夏季,如果按照前兩個副本觀察得來的經驗看,副本在環境細節這方麵,是不會與現實有太大出入的,這就意味著現在應該是天黑得很慢的時節。
他在離開街道走進小巷時,太陽還依舊熾烈。
但現在,咖啡館窗外已經黑到伸手不見五指,不像是下午傍晚,反而像是淩晨一天最黑暗的時刻。
就算他們剛剛談得比較入神,但對時間的感知,也不至於下降到這種程度……
怎麼回事?
咖啡館裡昏黃的燈光透過窗戶,投射在外麵小巷的地麵上,照亮了一方石板。
而池翊音忽然發覺,自己視野裡有什麼東西抖了抖。
他下意識看去,皺眉盯著那光明中突兀一團的黑暗看了兩秒,才恍然大悟。
“有貓。”
池翊音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反應過來剛才抖動的,應該就是貓耳朵。
通體漆黑的小貓蹲坐在光亮中,像是應邀參加音樂會的紳士,看起來有禮貌極了。
隻有它時不時抖動的兩隻豎起來的耳朵,才讓人不至於錯把它認成是一團陰影。
在小巷裡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這隻貓,或許不是一隻,但同樣是黑貓……
忽然響起的“咚!”的一聲,打斷了池翊音的回憶,讓他循聲望去。
而本來正在罵紅鳥的京茶也迅速警惕抬頭,這一桌人都齊齊向聲音響起的地方望去。
然後他們就看到,一隻黑兔子不知什麼時候跳出了京茶的懷抱,一頭撞在了玻璃上,正沿著玻璃慢慢往下滑。
兔子的陰影落在外麵的地麵上,乍一看像是正與外麵那黑貓打得激烈。
黑貓卻根本沒有受到驚嚇,隻是懶洋洋的睜開一雙血色的眼瞳,冰冷的抬頭,隔著玻璃注視著兔子。
兩者都是一身黑紅眼睛,看起來相似極了,簡直像是在照鏡子。
京茶一愣,隨即趕緊伸手去掏身後的衛衣帽兜,抓出來一隻嘰嘰叫的可憐巴巴兔子捏在手裡看了看,然後立刻眉頭緊皺,錯愕的發現自己兜帽裡的兔子……
竟然換了一隻??
而先前的那一隻,很顯然正趴在玻璃上給他丟人。
那一瞬間,京茶隻覺得自己的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尤其是池翊音似笑非笑了然的看過來時,他精致的小臉都憋得通紅,看起來當場麻辣黑兔子的心都有了。
“你給我滾回來!”
京茶咬牙切齒,氣得頭發上飛起兩戳毛,也像個黑兔子一樣。
那玻璃上的兔子卻一反常態,沒有聽話的轉身回來,而是倔強的趴在玻璃上,一遍又一遍的用頭去撞玻璃,似乎是想要衝出去和黑貓決一死戰。
這種異常卻讓在座的幾人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些兔子並不是真實存在的兔子,而是京茶覺醒的能力,在他的力量之上無限繁衍和死亡,完全聽從他的命令,就如他忠誠的眷屬。
京茶本該擁有對這些兔子的絕對掌控權,光是兔子會沒有命令擅自從他身上離開,就已經足夠奇怪了,更彆提現在兔子一副叛逆的樣子……
紅鳥緊皺了眉,剛剛談笑時的溫和表情也變得嚴肅,研究人員般一絲不苟的模樣讓他看起來有著另外的權威感,仿佛暴風雨將至前夕的安靜。
“京茶的兔子絕不可能違背他的命令,除非有京茶自己沒有意識到的危險發生,而兔子想要保護他。”
紅鳥緊盯著玻璃外的黑貓,抿了抿唇,謹慎道:“我在調查這個副本時,沒有看到過提及這隻黑貓的隻言片語。”
這件事說小也小,畢竟沒有人會專門去關注一隻貓的動向,或許是以前的玩家們忽略了,或是因為黑貓根本沒有威脅而沒有在意,因此沒有有關於它的資料。
但也有另一種可能……
四人一兔全都看向玻璃外麵,視線齊齊的落在黑貓身上。
但黑貓懶洋洋的甩了甩尾巴,並沒有把眾人的視線放在心裡。
它甚至還當著眾人的麵打了個悠閒的哈欠。
京茶:“……我覺得它在瞧不起我。”
“是吧,它一定是在瞧不起我對不對!”
京茶勃然大怒,抄起玻璃上的兔子就氣勢洶洶的往大門衝:“走!這架我來打!”
紅鳥大驚失色,伸手就要去拽京茶,但差點被咖啡桌絆了下腳,抬起頭時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京茶伸手去開門。
一聲“臥槽!”差點就從紅鳥嘴裡脫口而出。
“祖宗誒!副本已經開始了,外麵……”
外麵不知道有什麼。
即便是紅鳥做足了功課,足夠將這個副本每一次運行時的狀況背得滾瓜爛熟,但依舊沒有任何資料裡,有關於咖啡館外的情報。
正如紅信封裡的提示所言,咖啡館的關鍵在於那場音樂會,如果不是參與音樂會,紅信封裡根本沒有特指的“先生/女士”,就會讓玩家在副本中失去自己的身份。
在副本中失去身份,意味著玩家刷新了自己的一切信息,重新變成空白,不被係統和遊戲場認可。
那樣的話,就隻剩下兩種可能性的結局。
——永遠的留在副本裡,無法離開。
或者,在副本關閉和開啟的時候,就像被卷入巨大的齒輪中,被絞成碎肉。
玻璃窗外是全然的黑暗,甚至連小巷的輪廓也已經消失了。
這意味著副本已經正式開始運行,而咖啡館與外麵的世界斷開聯係。現在出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那絕不是紅鳥願意看到的。
就在紅鳥覺得自己快瘋了的時候,卻隻覺得眼前一花,再看去時,坐在輪椅上的顧希朝就已經出現在了大門處,擋住了京茶的去路。
京茶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但他手裡捧著的兔子還在瘋狂的嘰嘰叫著,一副凶巴巴想要吃人的模樣。
顧希朝掀了掀眼睫,金絲眼鏡反射著光。
隻他看過去的那一眼,兔子就突然安靜了下來,在京茶手裡乖巧得像是一隻毛絨玩具。
京茶:“…………”
“???”
我的兔子壞了嗎?
京茶懷疑人生中。
池翊音帶笑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沒有給兔子收屍的經驗,一般還是會選擇旁觀看熱鬨吧。”
“你這樣貿貿然衝出去,並不隻是為了一隻黑貓,或是為了給你的兔子出口惡氣,幫它打架吧?”
他緩緩站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到京茶身邊,低頭在他耳邊輕語:“你覺得……那黑貓有危險?”
京茶眉眼沉了沉,沒說話卻已經默認。
池翊音了然。
他早就看透了京茶的性格,知道他絕不是莽撞之人,否則也不會在遊戲場裡活過十二年——這可不是隻憑著武力就能做到的事,也不會讓紅鳥就這麼放心的放他獨自行動。
雖然池翊音說京茶蠢,但那個參照物,是池翊音自己,以及遊戲場裡頂級情報專家的紅鳥。
如果用尋常人來比較的話,京茶是尋常人一生都不可觸摸的高度。
再加上兔子的突然失控和焦躁,池翊音能做出的猜測,也隻剩下了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