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花蛇覺得自己人都快要崩了,在車廂騰空的顛簸搖晃中,死死扒著旁邊的座椅堅決不肯放手。
他本來就是一心沉醉於戰鬥的那種類型,也不像紅鳥那樣打定主意,一定要回到現實。
花蛇隻要能活下去,怎樣都好,不然彆人也不會送這樣一個外號給他。
這次花蛇之所以進入這個副本,是受到彆人的邀請,讓他來為其他的玩家們做最後的兜底工作。一旦有意外出現,花蛇負責帶他們離開副本。
畢竟他最擅長的就是逃跑。
即便對副本的難度有過心理準備,花蛇也萬萬沒想到——這怎麼他才剛睜眼就要麵對這種事情啊啊啊!!!
他,恐,高,啊——!
花蛇被失重感嚇得渾身顫抖,一抬頭卻猛地對上了另外一雙眼睛。
湛藍的眼眸透過後視鏡看向他,平靜而沒有波瀾,剔透得像是把他所有的秘密都看透,本能的令人恐懼。
即便片刻後,花蛇就反應過來那是司機而不是鬼,但也同樣被嚇得不輕,癱軟在座位上起不來。
“好歹也是個B級,你打算就這樣等死嗎?”
池翊音收回視線,笑著問:“想體會邊喊邊死亡的樂趣?”
這話可太傷人了。
花蛇的臉一紅一白,半晌硬撐著自己顫巍巍坐起來,努力想要恢複平靜。
但池翊音並不準備就這樣放過花蛇,而是在控製車輛指揮車隊的緊張中,依舊抽出空隙時間來,屈指叩起,敲了敲旁邊的儀表盤。
“既然清醒了就過來,掙你自己的命。難不成真想一直待在座位上,指望著我發善心救你?”
池翊音漫不經心的輕笑:“我和你爸爸長得可不一樣,不要認錯了人。”
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他不是花蛇的父母,沒有救他的義務,想活命就出力氣。
如果是尋常情況,花蛇一定先思而後行,考慮到所有情況之後再動身。
但是危急關頭,又被一個陌生人連番譏諷看不起,花蛇隻覺得一股熱流直衝天靈蓋,根本無法忍受被池翊音“看不起”的羞辱,於是擼起袖子就衝了過去。
他跌跌撞撞的衝向池翊音旁邊的位置,努力在劇烈搖晃中穩住自己的身形,然後不服輸的立刻查看車外的情形。
池翊音這個時候卻一反剛才的嘲諷態度,而是言簡意賅的向花蛇說明了在他醒來之前發生的事,聽得花蛇後背冷汗津津。
幸虧,幸虧還有這個司機醒著,不然他們所有人在睡夢中就要全軍覆沒啊!
後怕之下,花蛇對池翊音的好感也接連攀升。
短短幾個回合,池翊音就輕鬆贏取了花蛇的信任,讓對方心甘情願幫自己渡過眼前的危機。
“進副本之前,我們也研究過這座山,認為它確實存在山體滑坡泥石流的危險。尤其是梅雨季節剛過,又迎來這麼多車從山路上駛過,振動一定會引起一定量的土層改變。隻是我們沒想到,留給我們解決的時間會這麼短。”
花蛇皺眉環顧四周,額頭滲出細密冷汗,但依舊強迫自己的大腦努力工作,從這其中找出能夠逃離的路線。
“還剩七分鐘。”
池翊音好心提醒:“不用你算了,多剩幾秒時間救人吧。”
花蛇剛想說隻要自己的同伴們脫離危險就可以了,七分鐘足夠。
結果就聽到無線電通訊裡傳來清脆陰冷的女聲。
“先生,我已經把他同伴扔到最後一輛車上了。”
那聲音極冷,不像活人,聽得花蛇渾身的雞皮疙瘩都悄然起來了。
但更令他錯愕的,是那女聲說的話。
他瞬間轉頭看向池翊音,卻聽到對方點頭也不回的道:“現在,整個車隊的安全和你有關係了。”
花蛇:…………
他破口大罵的心都有了。
七分鐘撤離,開什麼玩笑!他什麼時候那麼在乎陌生人的命了?
這一百二十輛車的車隊裡,隻有零星幾個玩家,其餘的幾百人全部都是副本NPC。
在花蛇看來,這根本就是傻子才會做的事情,隻有剛進遊戲場的新人才會一頭熱血衝進去,為了這些反正怎麼都會死的NPC而遭罪,善良到蠢。
結果沒想到,因為池翊音,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做自己以前最看不上的行為。
池翊音漠然掃了花蛇一眼,確認了他已經開始想辦法,就又重新轉回視線。
他的計劃裡,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主體放在除自己以外的人身上,但是花蛇的加入依舊有必要性,用以防範緊急事故的出現。
這畢竟是幾百個學生,如果真的遭遇山體滑坡,池翊音一人即便再加上馬玉澤,就算能護住,也不能保證一定會讓所有人都平安無事。
馬玉澤對那些女孩子們最是關心,如果傷到一個,都會對她造成嚴重的影響。
更何況池翊音還猜測,係統對盤山公路的情況避而不談,是因為背後隱藏著尚未被觸發的特殊任務,它在試圖挖坑讓他跳。
既然如此,那他就更不能讓車隊的人受傷,令係統得逞了。
池翊音:我的敵人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車隊上的人們逐漸醒來,尖叫聲漸次響起,不絕於耳。
就連直播前的觀眾,都覺得聲音大到要震碎耳膜。
但池翊音對此毫無所覺,甚至在威逼了花蛇之後就不再關注他,任由花蛇自由發揮,而他自己則專注於盤山公路急劇變化的路況。
隻有真正置身於山體滑坡之下,才會明白大自然的力量是何等的強悍。
人想要扭轉這樣危險的局麵……太難了。
巨石洪流衝過來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嚇傻,就算曾經計劃的再好,麵對死亡腦海中也隻剩下一片空白。
即便有一小部分人能夠及時醒神,但自救的力量也微不足道。
就像是海水,看起來風平浪靜,隻有置身其中,才明白海麵下的暗流波濤是怎樣的恐怖,毫無反抗之力。
即便大巴車一直被池翊音牢牢掌握在手下,但在崎嶇坎坷的山路上依舊顛簸不斷。
車輪被石子硌到,騰空而起。
本來在抖著手翻自己儲存空間的花蛇還來不及反應,就手一鬆東西掉了下去,自己也被顛到騰空,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衝向池翊音而去。
“他媽……”
花蛇下意識脫口而出,本能的伸手擋在眼前,卻已經做好了撞碎玻璃衝出去的最壞打算。
但這時,一隻細膩白皙的手掌伸過來,輕輕鬆鬆就拎住了花蛇的衣領。
花蛇隻覺得領口一緊,自己猛地被什麼東西拽住,隨即就像是被上吊了一樣,勒得他直翻白眼。
“先生,後麵的車都已經按照你說的數值調整好了。”
馬玉澤看都沒看花蛇一眼,對方下意識掙紮拍在她手臂上的雙手,更像是雞蛋撞上了山嶽,紋絲不動。
她微笑道:“我還在後麵發現了童姚,她剛醒,就被撞昏過去了。恐怕要等她醒來,才能來和先生打招呼了。”
池翊音:“玉澤,把他拎到最後一輛車上,然後記得鬆手。”
說著,他頓了頓,覺得花蛇現在看起來甚至還有點可憐:“他要被你勒暈過去了。”
馬玉澤眨眨眼,驚訝的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呀,他這麼脆弱的嗎?”
花蛇覺得,這傷害比自己脖子上的還要重。
是人,我是人!肉做的當然脆!!
他在心裡咆哮,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馬玉澤拎著自己離池翊音越來越遠,甚至離開了車輛。
再一眨眼,眼前已經沒有了池翊音的身影。
……他真的出現在最後一輛車上了啊啊啊!
花蛇連想和馬玉澤打一架的心都有了。
但他就像是個麻布袋子一樣被馬玉澤隨手扔到了車上,“咚!”的一聲悶響,他好像摔在了什麼軟乎乎的東西上。
花蛇來不及去看,就連忙捂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從未覺得空氣也是奢侈品。
他熱淚盈眶的一低頭,就發現,自己掛念著的同伴就在自己身下……剛好被自己砸暈過去。
花蛇:…………
他默默向旁邊挪了挪,忽然也不說為同伴報仇之類的話了。
“那個,你到底是什麼……”
“請不要說廢話。”
馬玉澤的脊背挺得筆直,亮黃色長裙上的向日葵像是穿透黑暗的陽光,成為了整個盤山公路上唯一的亮色。
而她居高臨下看向花蛇,眼神冰冷泛著無機質的殘酷。
離開池翊音之後,她顯露出了原本屬於厲鬼的那份鋒利。
“先生說的話你聽得很清楚,你也不傻。最後一輛車,如果前方無法在山體滑坡之前全部通過,你和你同伴就會死在這裡,屈辱到連副本都沒開始就已經失敗,那會讓所有觀看直播的人嘲笑你吧?”
馬玉澤的聲線低沉陰冷:“他們嘲笑你是條狗,連活下去都不會。他們還會說,你是個窩囊廢,死得活該。你重視了這麼多年的名譽,就這樣毀於一旦,你死後不會有人覺得你很厲害,遊戲場裡不會有你的傳說,大家提起你,隻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