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雨?
那些焦屍?
池翊音的行為不僅讓甘思等人錯愕,一直關注著這個副本的觀眾們也滿頭霧水,迷茫的看著直播中滿屏的人形焦炭。
紅鳥也皺起了眉:“不對!池哥這次做錯了判斷,林雲雨不可能在這堆焦屍中——是她的死亡引起了池晚晚的憤怒和複仇,所以才為她做出了這樣的事。”
“換言之,那個時候林雲雨就已經是鬼了!怎麼會以這種狀態出現?”
但在副本中,池翊音似乎已經篤定林雲雨的所在。
他站在原地微笑著麵對迎麵走來的焦屍,但對麵的焦屍看起來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依舊神情呆滯的追趕著玩家們。
焦屍依舊近在咫尺,甚至伸過來的乾枯手臂很快就要觸及池翊音。
飄過來的屍臭味甚至穿透了雨幕,將眾人熏得直皺眉。
花蛇的同伴最先受不了的後退,拽著花蛇就往前跑。
“瘋子,一群不要命的瘋子,我就知道這些自命不凡的人總會變成這副樣子,和他們在一起合作遲早送了命!”
同伴憤怒嘀咕著,咬牙決定和花蛇兩人單獨行動。
明明最開始進入副本的時候躊躇滿誌,計劃周全,這才不到一天,連第一個晚上都沒有撐過……看看到底死了多少人了!
那東西,會害死他們!
“等,你乾什麼!”
花蛇錯愕,被拽了個踉蹌,隻能不斷的回身看向池翊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在鏡子後麵發現那個小空間,同伴觸發了困難模式之後,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
這和之前看到的資料根本不一樣……那個情報販子,那個叫徐力的家夥騙了他們!
憤怒和危機感讓花蛇腎上腺素飆升,連帶著思考的速度也變得迅速起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被欺騙。
同時被意識到的,還有情報和眼前事實之間的差彆。
“那個叫徐力的家夥!”
花蛇反拽住了同伴,咬牙切齒的詢問:“如果是為了區區積分,他不可能處心積慮到這種程度,騙過一群B級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更彆提我們比起武力本來就更擅長於情報分析。他做局,一定是為了彆的什麼!”
“什麼?”
同伴錯愕,隨即立刻失聲道:“他隱藏了一部分情報,是嗎?”
“或者,他把我們騙進來,是把我們當做道具用了。”
花蛇麵容嚴肅的看向池翊音的方向:“我們得到的情報……他會把不希望我們注意到的東西藏起來。而林雲雨,很可能是指向真相的路標。”
眼看著焦屍就要將池翊音淹沒,站在他身側的紅裙女子想要反抗卻被他製止。
他就像是看不到眼前的危機一樣,一手撐傘一手抱書,修長的手指搭在級書脊上,唇邊噙著一抹微笑,靜靜看向撲向他的焦屍,卻沒有任何回擊的趨勢。
花蛇的心被提到嗓子眼裡,同時也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池翊音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令人忌憚,那池翊音很可能先一步看出了什麼,並非傻乎乎的去送死。
林雲雨……
花蛇停下了腳步,緊張看向池翊音。
“林同學,你的母親一直很想再見你一麵。”
池翊音聲音柔和,好像真是一名包容睿智的師長,在苦口婆心的勸迷路的孩子回家:“她一直在鹿川大學的門口等你,為了找到你當時的真相,她甚至會殺死無數人。”
“你若是不願意去見她一麵,她一定會進入校園尋找你……”
就在池翊音說話的時候,躁動而富有攻擊力的焦屍已經直衝他而來。
甘思驚呼一聲,馬玉澤也瞳孔緊縮,立刻撲過去想要救下池翊音。
但太晚了。
焦屍將池翊音團團圍住,他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由傷害。
毫無保護。
可他卻直視著眼前的焦屍,連唇邊笑容的弧度都沒有變化,仿佛早就預知了某些事情。
就在林雲雨的母親被說出的時候,,焦屍伸向池翊音的骨爪從他的咽喉擦過去,並沒有順應著緊握成爪的手勢掐住他的脖子,反而重重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並且,眨眼之間就從焦黑枯瘦的骨爪變成了青白冰冷的手臂。
林雲雨就站在池翊音的傘下,眼神死寂的注視著他,兩人之間的距離甚至不過寸毫之間。
她的手掌就按在池翊音的胸膛上。
池翊音隻覺得心臟一涼,冰冷的手掌像是穿過水麵那樣穿透了他的胸膛,握住了他的心臟。
噗通,噗通……逐漸收緊。
他皺了皺眉,像是冬日時溫暖的圍巾下忽然有人伸過手來取暖,熱度被出讓,反而冰得他並不舒服。
但一刹那間的無法適應之後,池翊音就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笑容,微微垂眸看向林雲雨。
他甚至有心情向她說晚上好。
“林同學,看來這次我沒有遲到。在開始上課之前與我的學生見麵,我還來得及了解你。”
池翊音笑吟吟的模樣溫和又誠懇,卻讓林雲雨覺得他話中有話。
好像他們談論的並不是今晚的見麵。
而是……很長,很長時間之前,當她孤立無援的時候。
所有能夠幫她的人和機會,全都遲到了。
林雲雨眼睛一暗,惡狠狠的攥住他的心臟:“我不需要你們居高臨下的說這些好聽話來憐憫我!”
“老師?所以呢?”
她冷笑:“你們有誰幫過我們嗎?在我們求助的時候。”
池翊音眉頭緊蹙,俊美的容顏平添一份破碎的美感。
像是大雨下被打濕的紫陽花。
想要讓人將他安放在自己的心臟中,免得他再受到風吹雨打。
黎司君同時皺起了眉,甚至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向前走了一步。
【我不喜歡她的方式,她有更多有禮貌的方式可以使用……她讓音音不舒服。】
係統:【…………】
謝謝了,原來您還知道這麼多?那怎麼沒見您以前對他們的行事方式說什麼?人家都已經是厲鬼了……還要求人家禮貌嗎?
不過比起這個,係統更覺得這並不是池翊音本來具備的情緒。
【恕我直言,但您的信徒,他似乎可以照顧好自己。】
係統一板一眼,試圖用官套的話語向黎司君解釋清楚:【能同時試探遊戲場規則,並且反過來逼迫係統的,隻有他一個,甚至他擁有能夠挑戰您的資格……連是否還是人類都不太確定。】
那個可惡的戲弄係統的騙子!
有關於池翊音所表現出來的所有東西,係統都覺得那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越是與池翊音打交道,它的這種感受就越是濃重。
好像池翊音所展現出來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他的脆弱、崩潰、憤怒甚至痛苦,這些對普通人來說再正常不過的東西,對於池翊音而言,卻不過是一張隨時都可以使用和丟棄的麵具。
像是複活節晚宴的化妝派對。
西裝紳士手持酒杯向你走來,可羽毛麵具之下的到底是怎樣的靈魂……沒有人能觸及。
他們所有人——包括係統在內,看到的都不過是池翊音想讓他們看到的東西。
比如他現在的處於弱勢和痛苦。
這會讓林雲雨認為自己掌控了一切,處於優勢地位。
人在什麼時候會放鬆警惕?又是什麼時候最容易沒有防備的說出真相?
當她以為自己對局麵全盤掌控的時候。
係統:我就靜靜欣賞你又騙一個可憐的孩子……哦不對,是可憐鬼。
但黎司君卻皺起了眉,神色不快:【但是林雲雨不應該如此對他,他是我的信徒。傷害我的信徒,就如同傷害我。】
係統:【…………】
您什麼時候改的,我怎麼沒聽說過?反正八千年裡是沒有過記載——哦,是為了池翊音單獨創立的的是嗎?
係統:想要跳槽……這工作可太難乾了。誰家電腦需要殺毒?我能應聘一下嗎?
黎司君並沒有想要得到一個答案,他在對係統說完之後,就重新目不轉睛的看著池翊音,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握成拳,渾身的肌肉緊繃。
看起來隻要池翊音會受到傷害,他就會立刻有所行動。
所有人心思各異,卻唯獨處在風暴中心的池翊音,他甚至向前傾了傾傘,以便於將林雲雨整個籠罩其中,不被雨水打濕。
——即便他與林雲雨都心知肚明,雨水不會對厲鬼造成任何傷害。
“我很抱歉,林同學。”
銀灰色的發絲散落下來,那雙湛藍的眼眸中寫滿真切的歉疚。
池翊音看起來無比誠懇,甚至深重的歉疚讓他脆弱,雨傘之下的小空間裡,他的情緒仿佛變成了一張捕夢網,細細密密又令人輕易接受的籠罩向林雲雨,慢慢收緊,將她籠罩其中。
“當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沒能前來鹿川大學幫你。當我知道你身上發生的事情後,我很愧疚,如果當時作為你老師的人是我就好了,那樣我就能幫到你,耐心聽你說起你的痛苦和煎熬。”
刻意放低的聲線柔和,池翊音熟練的將情緒注入,強大的感染力讓任何聽到他聲音的人,都對他的情緒深信不疑,認為他是真的為此感到抱歉。
“林同學,我很佩服你,能在那樣的情況下依舊保持清醒冷靜,沒有被流言逼到崩潰,依舊在努力尋找解決辦法……”
池翊音輕輕歎息,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隻是人心……所有人不可避免的來自基因的自私與自保,讓你在嘗試了所有努力之後,一切依舊在慣性下向前推進。”
“但是林同學,即便世界待你殘忍,卻也給你留了禮物。”
他柔聲道:“你有一名全世界最好的朋友……池晚晚,她對你的遭遇痛苦憤怒,深信你的清白,並且在你離開後——”
“她拋棄了自己,成為了你,為你“自己”複仇。”
林雲雨冷厲的眉眼鬆動,看向池翊音的眼神帶著不可置信和恍惚。
他的話勾起了林雲雨曾經的記憶,讓她仿佛在那一瞬間穿行過時間,重新回到了久遠之前。
那時候自己剛剛死亡,那時候自己對世界滿腹仇恨與敵意……
但隻是一瞬間的鬆弛,林雲雨就重新鋒利了眉眼,連帶著剛剛鬆開的心臟也被重新捏緊。
“你想要做什麼?”
林雲雨聲音凜冽陰冷,警告道:“不管你想做什麼,對我來說都已經太晚了。你既然已經遲到,對我,已經沒有意義,彆想著幾句話就能讓我放棄。彆忘了,你的心臟就在我手裡,隻要我……”
“林同學。”
池翊音忽然輕聲呼喚道:“池晚晚懷裡的那個小熊玩偶,其實是你的,對嗎?”
林雲雨一怔,原本想要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她下意識的向身邊看去,好像要求證什麼。
但卻隻為池翊音證明了他的猜測。
他微微一笑,柔聲道:“鹿川大學篡改了事實,掩埋了真相,但是在當時的調查組,他們也翻了個錯誤。”
“他們已經離開學校太久了,以致於忘記了自己做學生時會耿耿於懷的事情,也因此與真相擦肩而過。”
池翊音歎息道:“何止是你並非凶手……你才是那個受害者啊,林同學。”
“第一個發現你的死亡的,也不是在你們缺考後去寢室找人的老師和學校,而是池晚晚。”
“她看到了寢室裡她們對你做的事情,卻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她隻是拿走了你的小熊玩偶,也就是從那一刻起……”
池翊音一字一頓的道:“她和你永遠共存。”
“林同學,你或許並不在意讓自己一直留在鹿川大學,跟隨著副本的不斷運行而一遍遍的演繹當年的故事,重複自己的死亡加深仇恨。但是池晚晚。”
池翊音微蹙長眉,低聲問道:“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即便所有人都懷疑你,也始終堅定不移的站在你這邊,甚至為了你,她可以做任何事……這樣的池晚晚,你想要讓她也陪你一直被困在這裡嗎?”
林雲雨瞳孔緊縮。
她沒有絲毫血色的唇瓣在顫抖,因為池翊音說出的話而產生了聯想,仿佛看到了池晚晚和自己一遍遍困守在深山中的未來。
她真的……要如此自私嗎?
林雲雨神情慌亂而迷茫,像是站在十字路口不知該向哪個方向走的孩子。
始終注視著林雲雨一舉一動的池翊音,卻勾了勾唇,微不可察的笑了。
從池晚晚以厲鬼的模樣出現在宿舍樓開始,池翊音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然後他立刻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的思維漏洞。
這棟大樓裡死的,並不是池晚晚。
而是林雲雨——池晚晚唯一的好朋友。
池晚晚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
畢竟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隻要知道他們的過去,就能推斷出他們的未來,經曆和過去造就的性格難以改變,大部分人在三歲之後就失去了轉變的可能性。
細枝末節和外在的表現形式有可能會像變色龍一樣,為了適應環境而發生改變。
但是一個人性格的最核心,靈魂最基礎的東西……即便是心理學家阿德勒自己,也無法將自己最根本的組成徹底扭轉。
而池翊音看到的池晚晚,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瘋狂暴力的人。
她柔軟,羞怯,看似脆弱,比起與外人進行無用的社交,更傾向於對自己進行思考。
很多人或許會因此而誤會她,覺得她不過個怯懦的人。
但池晚晚遠比任何人看到的都要堅韌。
尤其是觸碰到了她真正在意的人時。
所以池翊音推測,曾經被調查組懷疑過、也是唯一一個死法不同並且最慘烈的林雲雨,她才是最先死亡的那個。
在某一幕幻象中,池翊音看到了林雲雨臉上手上的傷疤。
那是化學燒傷後留下的傷痕,會出現在手上說明這是在生前造成的,林雲雨曾經本能的去擋住自己的臉自保。
那或許是一場意外,或者是怒氣上頭後不理智的決定。
但不管怎麼樣,對林雲雨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已經從單純的吵架不和,變成了蓄意傷害甚至謀殺。
那些人越界了。
並且也知道一旦事□□情敗露,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