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一直在後麵緊追不舍的焦屍消失,讓花蛇兩人鬆了一口氣。
花蛇想要跟著池翊音走,同伴卻拉扯了他一下,示意他安靜。
隨即,同伴向池翊音禮貌的道了謝,拉著花蛇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等等,池翊音那邊我們不是才打好關係,這就放棄了?”
花蛇吃驚:“以他到目前為止表現出來的實力,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跟著他走,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同伴卻搖搖頭,示意真正值得他們花時間的,是禮堂。
“還記得領頭人嗎?”
他冷聲道:“他的同伴說,他是在禮堂之後消失了很久,他一定是趁著那段時間去禮堂了,說不定那裡藏著好東西。”
同伴嗤笑一聲,輕蔑道:“我之前就看出來了領頭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我沒想到他連自己同伴都瞞。他一定是得到消息說禮堂裡有東西,但不想和他同伴分享,所以自己去了禮堂想要獨吞。”
“既然他出事了,那麼那東西很大可能依舊藏在禮堂裡,我們現在去,就正好能摘果子了。”
同伴很開心,覺得是撿了個漏。
花蛇卻有些猶豫的回頭看了好幾眼池翊音,那邊的人已經向遠離宿舍區的教學區走去,目標是青洲學院的辦公樓。
他覺得同伴的計劃太冒險……
“領頭人,他不是已經死了嗎?無論那到底是什麼,都已經害死了兩個人。”
花蛇猶豫道:“我們真的要去嗎?如果我們也在那碰到危險怎麼辦?變得和領頭人他們一樣。我們不必這麼冒險,隻要能通關,找到這個副本裡隱藏的秘密就夠本了。”
同伴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花蛇,腳步都停了。
“花蛇,我知道你惜命,但惜命不應該是懦弱。”
同伴指向禮堂的方向,質問道:“就在眼前的東西,你甘心就這麼放棄?說危險?遊戲場裡哪裡不危險,就算你躲在暫居區那個四四方方的水泥盒子裡,不也有可能被直播中的隨機事件波及天降橫禍?現實中難道所有人都能沒有意外的老死嗎?”
“我和你一樣想要活下去,花蛇,但如果我連眼前伸手都能拿到的東西都不敢去拿,那我以後就算一直平平安安的活著,也一定會一直記得這一天。”
同伴有些失望,一字一頓的道:“記得我是個懦弱的人,優柔寡斷不敢做決定。今天的放棄,會永遠變成我的心病。”
不等花蛇在說什麼,同伴已經生氣的徑直向前走去,大雨滂沱中的背影看得花蛇難受。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上去。
甘思一直在注意著花蛇兩人——坦率來說,是防備著他們。
遊戲場裡就算救了其他人,但是被背後捅刀的,也不在少數。
甘思不想評價那些人,但對於幫了他一把並且是臨時盟友的池翊音,他不會允許其他人在結盟期間傷害自己的盟友。
直到他們離開,甘思才鬆了口氣。
“池哥,他們不去青洲學院的辦公樓,會去哪裡?”
在聽過池翊音分析目的地之後,甘思的想法已經與池翊音同步,實在想不出還能有哪裡會比辦公樓還重要。
青洲學樓誒!副本的名字就是那裡。
池翊音聞言抬眸,看了眼那兩人的背影,心中了然。
一定是他們知道了有關於領頭人的事情,也想要去禮堂看看。
畢竟領頭人那樣千藏萬掩,連自己的同伴都不肯告訴的絕密之地,換誰都有好奇心。
如果甘思知道這件事,他說不定也會樂意去禮堂看一眼。
萬一呢?這種事總比中彩票的幾率還要大不是。
但……
池翊音皺了皺眉。
如果他沒記錯,領頭人和他同伴,方才一直都沒有在教師公寓出現,隻有花蛇兩人。
如果兩方見過麵,那領頭人他們就應該在剛剛的屍潮時得到預警逃生,衝出公寓樓。
畢竟是交換過情報的。
如果兩方沒見過麵……花蛇兩人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池翊音知道這件事,是因為他在晚宴散場後特意等了很久,親眼看到領頭人從禮堂回到了他同伴的身前。
並且他很確定,當時的領頭人已經出了問題,應該就是禮堂裡的東西導致的,同伴也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那花蛇呢?
除非……他們得知這個消息的方式並不常規。
池翊音沉吟片刻,隨即意識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領頭人的同伴將領頭人的異常告訴了花蛇,然後,自己出現了意外。
早在公寓樓屍潮之前,他就已經無法移動,甚至死亡。所以,當危險出現時,他才會留在公寓裡。
池翊音所不知道的,隻是那危險到底是什麼。
所有的焦屍隨著林雲雨的離開而消失,校園內重新恢複了平靜,隻有不停歇的暴雨劈裡啪啦的打在傘麵上。
甘思倒是想要去蹭池翊音的傘——這麼大的傘,多他一個有何妨呢?對吧,搭檔。
但奇怪的是,每當他靠近池翊音或者那把傘,他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好像被大型猛獸盯上,隻要靠近池翊音就會死……
來自身體的危機感在警告他。
甘思抖了抖,疑神疑鬼的向後看了一圈:“奇怪……”
池翊音瞥過來一眼:“怎麼?”
甘思搖了搖頭:“可能是我淋了雨又吹風吧,覺得有點冷。”
“總感覺有人在盯著我呢。”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沒有在意。
池翊音本來也略過了他的話,但卻在下一秒忽然停頓住腳步,忽然轉身看向甘思,湛藍眼眸亮得驚人。
甘思被看得抖了抖,一瞬間有種自己被前後兩道視線就夾擊了的感覺。
他覺得這種窒息的危機感,一定名為死亡。
甘思聲音顫抖:“池,池哥?”
遠處樹林後的陰影中,某道身影向後退了兩步,讓陰影徹底籠罩自己。
“他在看我。”他說。
但池翊音卻隻是欣慰的看了甘思兩眼,勾起了一個淺淡的笑意。
他知道領頭人和他同伴遭遇的危機是什麼了。
雖然遊戲場是一場大型隨機概率遊戲,每個玩家的所思所為不同都會導致不同劇情觸發,但是它們有著本質的聯係。
就像一棵樹所有的葉子,都指向最初的根節點。
如果他能在公寓看到鏡子後麵的隱藏空間,那或許,它並非是前任數學教授公寓裡獨有的呢?
或許每一麵鏡子後麵……亡者的眼睛,都在注視著人間。
“是了,這又不是真實的鹿川大學,大火之後虛構的世界,自然建立在亡魂的執念之上。”
池翊音低聲輕語,隨即搖了搖頭,輕笑著重新邁開長腿。
甘思追過去:“池哥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
池翊音說著,將自己手裡的雨傘向甘思傾斜了一點,難得因為甘思剛剛不經意的提醒而對他溫和了些。
但是……
一連串的雨水從傘尖上傾倒下來,劈裡啪啦全都灌進了甘思的後脖頸裡,飛流直下三千尺,硬生生把他拍傻在了原地。
甘思縮著脖子,整個人都是懵的,好幾秒才抬頭看向池翊音。
池翊音也恰是時候回望過來。
一時間,不論屏幕內外,所有人都沉默了。
好半響,才有人弱弱的問:[主播是不是,沒給彆人打過傘?]
[以我看主播這麼長時間的經驗……他應該……隻是不在乎這個倒黴蛋。]
[打個賭,主播的傘另外一邊和副駕駛,絕對沒有過人。]
但意外之喜,甘思不知道是否是自己被冰得背後失去知覺了,他竟然覺得,之前身後令他害怕的那道視線……竟然消失了?
黎司君眼眸含笑,原本緊繃的肌肉慢慢和緩下來,忽然覺得甘思沒那麼礙眼了。
音音,真可愛。
剛一回來的係統迎麵遭到暴擊,差點連自己想說什麼都忘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係統。
【您該過去了。】
係統恭敬提醒:【這一次的梅雨季,將會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凶險。稍有不慎,就會失去這一錨定點。】
【恰逢第十二年的大輪回,又有池翊音這個擁有資格的存在。】
係統“大公無私”的建議道:【恕我直言,我還是認為您應該在池翊音對您造成真實傷害之前,永絕後患。】
黎司君笑容微冷:“我需要你來建議嗎?你是什麼東西,也有資格說出他的名字?”
係統慌忙道歉,一瞬間都差點以為自己要被銷毀了。
但池翊音卻在這時好像感應到了什麼,向這邊的樹林漫不經心的一瞥。
那雙湛藍的眼眸即便隔著雨幕也足夠明亮,璀璨如世界頂級的藍寶石,美好到令任何存在都不忍心毀掉其中光華。
黎司君的怒意戛然而止。
池翊音似乎並未發現黎司君的存在,他隻是習慣性的檢查周圍危險,然後便收回視線,走向辦公樓的小教堂建築。
但卻讓黎司君的麵容上重新出現了笑意。
係統半個音節不敢發出來,唯恐黎司君想起之前的事情再銷毀它。
打工統隻是想改善工作環境,遠離該死的池翊音,可沒想把自己的核心代碼搭進去啊……
黎司君卻輕聲喟歎,語氣繾綣柔軟:“他的資格不是我給的,而是他自己爭取的,那是他贏了我得到的——世界上百億人口,為何獨他能靠近我?”
“這樣的存在,就算他終有一天殺死我。”
他微微一笑,神情坦然自得:“那也是他自己的力量,應得的王冠與權杖。”
係統:【…………】
池翊音覺得自己耳邊好像有些雜音,像是係統似乎想說什麼又終止,滋滋啦啦的電流聲。
他收回視線後不經意瞥見身邊的甘思,就看到他冷得牙齒都在上下打顫,但還是試圖遠離自己的雨傘。
池翊音納悶,隨即恍然。
哦,雨傘上的積水倒過去了。
不過很顯然,對於不需要自己用溫柔禮貌假麵對待的人,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他隻是向甘思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身邊:“現在沒有積水了,過來。”
甘思:“……嗯,因為積水都在我脖子裡了。”
池翊音假笑:“總比在腦子裡強。”
“…………”
但很明顯,現在有求於人的是甘思,而不是池翊音。
甘思沒多猶豫一秒,就果斷貼了過去。
開玩笑!這可是他最好的臨時同盟,是不是,搭檔?
甘思眼巴巴的看著池翊音,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說起了任務的事。
“我還是第一次觸發了困難模式,沒想到連受傷也不可以。”
這讓甘思頗有些頭疼:“在遊戲場這種地方,不受傷簡直是天方夜譚。”
“所以係統的目的才如此明顯,連掩飾都懶得做。”
池翊音的聲音平靜,隻是不知道到底是對甘思說的,還是對係統說的:“遊戲場就是一台大型絞肉機,隻不過在所有人麵前畫了個大餅,但根本沒打算放所有人離開。”
“它存在的目的,就是殺死所有人。”
係統:【…………】
它覺得自己現在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統——這兩位是在聯手欺負它嗎!
甘思張了張嘴巴,最後卻還是把原本要問的話硬生生咽下去了,隻是問道:“如果池哥你說的是對的,那青洲學院的辦公樓可算是難上加難了。有什麼計劃嗎?”
池翊音欣然點頭:“首先,先和他們彙合吧。”
雖然並沒有聯係,但池翊音相信,以楚越離與他之間的默契,對方會知道應該到哪裡去尋找他。
——有尤其是在校園內出現了流言和焦屍之後。
……
沒有開燈的宿舍樓裡,一片漆黑。
一道人影靜靜的站在窗邊,低頭看向行走在暴雨中的身影。
直到那兩道身影從視野中消失不見,那人影才終於有所動作,轉過身向大門走去。
但輕微的聲音令旁邊床鋪上的人有所察覺,迷迷糊糊的伸頭看過來:“徐力,你乾嘛去,不睡覺?”
徐力微微一笑:“嗯,我已經睡了太多年,沉默了太久,是到了該為她發聲的時候了。”
半睡未醒的人莫名其妙,徐力卻已經拉開了宿舍大門。
他行走在無人的空曠走廊上,足音堅定如走向死刑台的劊子手。他明明在笑,可麵容卻極冷,像是從地獄重新爬回人間。
“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我來找你了……”
他輕聲歎息,笑著走向樓梯。
……
楚越離有一條斷腿,即便他努力適應,但速度依舊快不起來。
當他和童姚抵達辦公樓所在的小教堂外的時候,就看到粗重的鐵鏈半掛在門把手上,沉重的黃銅大門已經被推開,露出一條黑黝黝的縫隙。
童姚瞬間戒備起來。
但楚越離卻在最初的警惕之後,很快重新露出了笑容。
“不用擔心。”
他微笑道:“是池先生已經來了。”
“啊?你怎麼看出來的?”
童姚嚴重懷疑,要麼就是她瞎,要麼就是她和楚越離看到的不是一個世界。
但楚越離卻對這個結論深信不疑,拄著拐杖徑直走向大門。
對於他來說,這扇門有些沉重了。
不過更大的問題是——從門後突然襲來的攻擊。
童姚臉色一變,迅速衝過去:“小心!”
同一時刻,另一道聲音響起:“放下,他們不是敵人。”
那沉靜的嗓音帶著回音,像是從遙遠之地傳來的。
童姚還沒有搞清楚眼前的情況,就見楚越離用一副友好微笑的模樣舉起了雙手,向門內人示意自己並無敵意。
“看來你就是池先生找到的新工具了。”
楚越離微笑:“我是池先生的同伴。”
甘思:“…………”
你是在對我炫耀什麼吧?是吧???
不過有池翊音的出聲製止,警惕守門的甘思也暫時放下了武器,半信半疑的看著楚越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