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那不是,鹿川大學的生活主任嗎???他到底有幾個啊,另外一個玩家的直播裡看見他了,我剛切過來又看見他了。]
[想想我學生時代的生活老師,教導主任,確實神出鬼沒無所不至誒。我竟然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花蛇並沒有開直播彈幕提醒,就算直播前想要幫他的人,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乾著急,卻什麼也做不了。
不過就算他開了也沒用。
係統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對玩家們有用的彈幕屏蔽掉,隻留下會影響玩家感知和判斷的彈幕,讓所有的信息混雜起來,讓真實變成大海撈針,無處可尋……
係統無聲的微笑。
而花蛇兩人,也終於將沉重的實木牆裙拆卸了下來。
他們剛將木板放到一邊,就迫不及待的伸頭去往牆裙後麵看。但撲麵而來的腥臭氣味,卻瞬間熏得他們眼淚都下來了,連連咳嗽著往後退,眼眶赤紅。
花蛇不得不掩住了口鼻,才沒讓自己昏厥過去。
而不知道為什麼,這附近的光亮似乎比剛才暗了不少,花蛇眯起眼看了半天,才適應了昏暗的光線,慢慢看清了牆裙後的那個洞口。
那是一個很深的洞,簡直像是打穿了禮堂連同外界,不過這個洞口並算不上是整潔,而是有很多黑色的顆粒散落,凹凸不平像是沒有徹底乾涸的瀝青,卻散發著腐肉和黴菌混雜的腥臭味。
想象中鑲嵌珠寶的絲絨盒子並不存在。
這讓本來迫不及待的同伴有些失望,但不死心的伸頭進去看那個洞口的深處。
也許這麼重要的東西,會隱藏在更深處呢?
畢竟就算是尋常人家,也不會把自己的金銀珠寶大剌剌放在桌麵上,任人參觀。
而且這個洞口的大小,看起來正好能容一人通行。
同伴看著狹小幽深的洞口猶豫了一下,但對寶物的渴望還是壓倒了他,讓他咬了咬牙下定決心,向花蛇比了個手勢後彎腰縮肩鑽了進去。
同伴在慢慢向裡麵爬去,查看更深處的的情況。
花蛇則留在外麵守著洞口,像以往無數次那樣默契的分工合作。
但看著看著,花蛇卻慢慢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洞口靠近牆裙的位置上,有拖拽過後的痕跡,被留在了這些黑色瀝青樣的汙垢上,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拽走了一樣,並且帶著濕潤感,不知是那東西上麵就帶著雨水,還是下雨導致的潮濕反水。
不過……如果有這樣的痕跡留存,是否意味著這裡之前依舊有人開過了?
會是領頭人嗎?
花蛇將信將疑,伸手去摸了一下那黑色的汙漬,在眼睛前搓開並嗅聞。
然後,花蛇猛地睜大了眼睛。
這是,這是……
血液和焦炭的味道。
並不是動物比如老鼠蛇蟻死亡後的那種氣味,人類死亡的味道隻要聞過一次就會刻骨銘心。
況且這些炭顆粒……
一瞬間,花蛇剛剛被狂喜衝昏的大腦像是被兜頭而下的冰水潑了個正著,被迫重新恢複了冷靜,想起了之前在宿舍樓和校園內的遭遇。
還能是什麼?
當然是那些與林雲雨有關聯的學生焦屍啊!
花蛇急了,顧不上在禮堂裡要安靜的事情,趕忙衝著洞口狂呼同伴的名字,焦急的試圖讓他趕緊出來。
有沒有寶物不確定,但這個小洞口之前一定有過焦屍啊!
在空曠的地方尚可以逃離,但這個小洞口又深又小,隻能讓一個成年男性勉強通過,一旦遭遇危險,不僅伸展不開,並且避無可避!
他急得滿頭大汗。
但是,天往往不遂人願。
就在花蛇焦急等待的時候,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從洞口深處傳來。
隨即,花蛇的腳下像是發生了一場大地震,不斷的搖晃中所有的東西都在亂晃,吊燈劇烈碰撞,花窗擠壓破碎。
五顏六色的玻璃碎片紛紛揚揚落下,像是一場彩虹下的落雪。
而在猝不及防的搖晃之下,花蛇也摔在了地麵上。
他本來手腳並用的拚命像在強烈的地震中爬起來,重新衝過去繼續想辦法去救自己的同伴,但是就在他試圖起身的時候,因為掙紮而視線角度發生變化。
他看見了……
出現在自己頭頂上方的,僵硬油光如蠟質的臉。
不僅如此,一雙雙腿就在自己身後,密密麻麻組成了一堵厚厚的人牆,一眼望過去沒有邊際,看不到衝破過去的希望。
花蛇愣了半晌,然後才慢了半拍的反應過來……之前靜坐在禮堂中的師生們,竟然不知什麼時候有了轉動,走到了他們身後,將這個角落團團包圍。
當他努力克製冷靜,回身想要去看看能否衝出一條路的時候,看到的卻隻有一雙雙冰冷無光的眼睛。
幾千雙眼睛無聲無息的盯死了他。
生活主任扯開一個僵硬扭曲的笑容,細聲細語的問:“這位新來的實驗老師,你不知道……我們學校,是有宵禁的嗎?”
“十一點已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頓了頓,才繼續問道:“你是想,對學校不利嗎?”
明明生活主任的語氣並不沉重,但莫名的,花蛇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陰冷蛇類盯上的可憐老鼠。
他不應該叫花蛇,應該叫花枝鼠。
所有的視線居高臨下的望過來,巨大的壓力和恐懼感壓得花蛇動彈不得,整個人抖得連伸手去拿道具的動作都變得困難。
更令花蛇感到害怕的,卻是從洞口深處傳出來的噪聲。
除了同伴拚了命掙紮的慘烈嘶吼聲之外,還有很多打鬥與抓撓的聲音,好像尖利的指甲劃過凹凸不平的牆壁,血肉被從骨架上硬生生撕扯下來,血液流動和吞食血肉時狼吞虎咽的貪婪……
好像在洞口深處,人類在與猛獸絕望鬥爭。
鬥獸場的閘門打開,凶殘的野獸對鮮美的血肉虎視眈眈,被盯上的可憐獵物卻逃無可逃,隻能慘叫著迎來痛苦的死亡,感受自己被逼進絕路的級絕望,與一點一滴生機流逝的絕望。
花蛇看不見深處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恐懼和慘叫聲都在刺激著他的大腦,讓他無法克製的自發去想象,向最壞最恐怖的方向想象,殘酷的場麵構建在他的腦海中,令他不寒而栗。
他甚至感覺到自己也被在同伴感染絕望,當他抬頭看著四周包圍過來的人牆時,隻有想要自殺於此的恐懼。
太可怕了……後麵會發生什麼,是不是現在放棄生命反而會更好……
花蛇胡亂思考著,深深後悔了自己跟著同伴前來禮堂尋找寶物。
如果他沒有支持同伴的說法,沒有想要那有可能是“核心”的寶物,是否同伴就算無奈也會跟他走,他們一起跟著池翊音去青洲學院辦公樓,就不會遇到這些事?
沒有選擇的那條路,忽然間就在花蛇的腦海中成為了天堂,反映加深他一切的後悔與恐懼。
但很快,小洞口深處的慘叫聲停下來了。
剩下的,隻有吱嘎吱嘎的不明雜音,好像蜘蛛在沿著洞口噠噠噠爬行,所有陰暗角落生活的生物,都一一從花蛇的腦海中閃現。
他瞪大了眼睛,顫抖著回身看向洞口,想要看清將要出來的東西,卻又不想看……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被扔了出來。
那東西順著地麵彈跳了幾下,就順著地板骨碌碌的滾過來,帶著一路的血跡,最後碰到花蛇的腳麵,才搖晃著停下。
花蛇慢慢低頭看去,卻在下一秒緩緩睜大了眼睛,覺得自己全部的時間都停止了。
那球一樣的東西……分明就是自己同伴死不瞑目的頭顱。
鮮血從同伴斷裂的脖子處湧出來,打濕了花蛇的鞋子和褲腳,而同伴瞪得大大的眼睛,死死的向上仰視著他,眼珠裡還殘留著他死亡前最後的恐懼。
那雙眼睛像是在無聲的質問他——為什麼不來救我?
為什麼做錯了決定,害死了我?
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花蛇隻覺得那一瞬間,自己頭腦中一直繃得緊緊的那根弦,終於繃斷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池翊音敏銳回身,似有所感的看向自己身後的方向。
“你們有沒有聽到……”
他沉吟著看著門板,向身邊人求證道:“有人在慘叫?”
童姚剛剛才被花窗外猛地撲過來的人形怪物嚇了一大跳,還在楚越離提供的巨量信息中逐漸消化,大腦一時間分不出精力去管其他事情,隻茫然跟著池翊音點頭。
“有可能是其他玩家遇到了什麼?”
童姚皺眉道:“我之前在宿舍樓裡遇到了生活主任,他看著特彆奇怪,而且連那些NPC都害怕他。宿舍區不是有宵禁嗎?他似乎會在各個建築裡尋找違反宵禁的人,有可能是其他玩家違反了宵禁,遇到了生活主任?”
“也有可能是沒及時躲進建築裡,碰到了大雨裡的那些怪物。”
童姚心有餘悸的看了眼池翊音,覺得自己選擇池翊音真是太對了。
在宿舍區進入建築會碰到生活主任,不進入建築會直麵大雨裡的怪物,甚至被同化吃掉。不管怎麼做都沒有絕對的安全島,鋼絲上走錯一步,就會死亡。
這種時候,連本來陰森的辦公樓小教堂,都變得可愛了起來。
楚越離的視線越過童姚,漠然掃向禮堂的方向。
他倒是“看”到了發生什麼事,不過其他玩家的死活與他無關——尤其是花蛇那兩人又與先生沒有聯係,花蛇的同伴竟然還質疑過先生的判斷。
楚越離很快就做出了決斷——不值得救。
甚至連被先生聽在耳邊的資格都沒有。
於是當楚越離開口的時候,他隻道:“聲音是從禮堂的方向傳來的,禮堂剛好處於宿舍區和教學區的分界處。童姚的分析有發生的可能,出現在那裡的玩家很有可能會遭到生活主任的攻擊。”
池翊音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
之前在宿舍樓時,他聽到了門衛大爺安慰王鶯的話,說如果晚上有事情就去找生活主任,從食堂一直到最後一棟宿舍樓,在夜晚時全都歸生活主任管理。
門衛或許是真心安慰失魂落魄的女生,但這也讓池翊音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生活主任的權力範圍。
顧名思義,隻要是師生的生活時間、生活領域,全都歸屬生活主任管理。
看來今晚,那些留在宿舍的玩家們不好過了。
想要尋求安全,反而會招致前狼後虎的危險。
池翊音挑了挑眉,並沒有過多在意這件事,便抬眸重新看向花窗外。
那人形一直在持續不斷的敲擊著窗戶,似乎急切的想要進來。
如楚越離所言,它似乎隻是想要向池翊音等人求助。
但是與此同時,它敲擊玻璃的聲音也像是一種信號,好像戰爭即將開始而吹響的號角。
不過短短瞬息,就有其他的人形怪物也已經找到了目標,逐漸靠攏過來,將花窗外圍得水泄不通,原本隻是微微光亮的身軀,也在重重疊疊之下,使得窗外亮如白晝。
所有的光影混在在一起,讓怪物原本就抽象的臉更加難以辨認,池翊音無法確認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外麵的怪物,真的是王鶯嗎?
但不久之前王鶯還是個人,雖然舉止詭異,但最基本的東西還在。可就這麼幾個小時……她發生了什麼?
他覺得自己剛才在大雨中看到的“王鶯”,並不止一個。
雖然那些人形中似乎也有其他的臉,但“王鶯”有著各種各樣不同的表情,始終在大雨中痛苦行走,好像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隻能在雨幕中徘徊,試圖求助於某人。
驀地,池翊音想起了之前在宿舍樓時,自稱王鶯男朋友的人向他的詢問。
那個時候,王鶯的男朋友徐力就提到過,她最近很長一段時間,舉止都有所異常,他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但還是感覺到她一定出了事。
或許……
池翊音抿了抿唇,垂眸看向窗外積水的地麵。
在水泊中,依舊有源源不斷的絲線產生,像水草一樣柔柔飄搖著,美如幻境。
而不明雜質混雜其中,逐漸流向“王鶯”們,在它們身邊編織成更多的怪物。
池翊音注視著這一幕,心中浮現出一個猜想。
梅雨季的鹿川大學是不同的……或許,是因為梅雨季的校園裡,會出現對大雨有執念的怪物。
她迷失了自己回家的路,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未來,隻能被困在這裡,一遍又一遍,永遠徘徊。
當大雨出現,王鶯就會跟隨大雨重新回來,想起自己還是鹿川的學生,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時候回到宿舍樓。
她已經不是人了。
隻不過是副本暫時賦予了她“生命”,給了她NPC這個身份,讓她假借於此重新回來。
但是……
池翊音皺緊了眉頭,回身看向自己身後的書桌。
鹿川大學內的院長老師們,所提及的死亡隻有兩例。
一個前任數學教授,一個林雲雨。
那王鶯呢?
池晚晚的死亡確定是在為林雲雨複仇之後,但王鶯卻像是空氣一樣,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怎麼回事,即便是在女生宿舍樓和公共聊天室中,甚至應該對她知道得較多的男朋友徐力,都沒有她的消息。
就好像她從未存在過一樣。
但這在池翊音看來,絕對不可能。
隻要一件事發生過,不管如何想要隱瞞,都會從任意一個毛孔中流淌出來。
真相不會永遠被埋沒,隻有可能被人刻意忽略。
……是了。
池翊音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一樣,迅速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花窗外的人形怪物。
並不是沒有提及!
有關於王鶯的真相,其實一直都在他的眼前,隻不過因為離得太近又被扭曲了原本的模樣,以致於讓所有人都當做惡意的玩笑忽略。
池翊音之前就感覺到過,林雲雨在保護什麼東西。
隻不過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想到隨大雨而來的王鶯,還以為大雨和池晚晚有關,林雲雨想要保護的也是池晚晚。
但現在看,林雲雨想要保護的,從一開始就是王鶯!
這個在大雨中受到了傷害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