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被留下來的,是否也像是檀粽一樣。
而遊戲場中,又有多少人像是檀粽的搭檔一般,死在了夢寐以求的新世界之外。
就在黎明第一縷曙光升起之前。
紅鳥苦笑。
池翊音卻靜靜注視著這一切,隨即,他主動上前一步,向檀粽伸出了手掌:“我是池翊音。”
檀粽慢慢抬起頭,疑惑的看向他,可他卻隻是微笑:“不是說要組隊嗎?反悔了?”
“那就抱歉了,在我這裡,沒有反悔這種事存在。”
在看清池翊音的臉時,檀粽慢慢睜大了眼睛,磕磕絆絆的指著池翊音,說出了他的名字。
“我的天呐!唯二在新人局之外活下來的新人!最近遊戲場關注度最高的傳奇玩家,號稱百發百勝的最新晨星榜玩家!”
檀粽激動的衝過來,握住池翊音的手就一頓搖晃,簡直像是追星成功的小迷弟。
甚至因為檀粽的衝勢過猛,還差點將池翊音撞翻出去,像是被過於熱情的巨大薩摩耶撲了一身,差點被撞飛。
黎司君眼疾手快的長臂一伸,就將池翊音帶進了自己懷中。
池翊音隻覺得背後抵在了一麵溫熱結實的“牆”上,強大的氣場瞬間將自己包裹,像是有無形的護罩立刻合攏,無法言說的安心感。
他愣了兩秒,隨即無事發生般站直,向黎司君點頭致謝,好像這隻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
而檀粽也意識到自己好像過分激動了,連忙跟過來道歉,亦步亦趨。
“不過我沒想到,竟然是紅鳥你們。”
檀粽咧開笑容時,簡直和吐出舌頭的薩摩耶一模一樣。
“我就說,竟然還能在這碰到熟人哈哈。不過也對,你們也是A級,當然也會在這裡。”
池翊音觸發S級全線開啟時,檀粽正在另外一個要了他搭檔性命的副本裡,自然也就沒能看到直播,並不知道池翊音都做了什麼。
他隻以為大家都和他一樣,是被強製拽進來的。觸發新一級彆這種事……他想都不敢想。
在池翊音的邀請之下,落單的小狗勾也重新找到了隊伍。
而檀粽更沒有隱瞞情報的打算,完全是池翊音問什麼答什麼,將自己所知道的都倒了個乾淨。
因此,池翊音知道了自己所沒有看到的另外一部分新世界。
或許是因為池翊音是觸發了新級彆的人,所以他一進入新世界,就已經身處於擺渡車上了,連同還沒有蘇醒的紅鳥也在擺渡車上呼呼大睡。
但對其他玩家來說,卻並沒有這樣輕鬆。
淘汰和考驗,在遊戲場中無時無刻不在進行。
大多數進入S級新世界的玩家們,都像檀粽一樣,落點隨機。
有的一掉下來就摔在了樹枝上,被穿心死了個透徹。有的直接掉進了海裡,順利被張著嘴吧的鯨魚吞了進去。
還沒睜開眼看一看新世界,人就已經涼透了。
而更多的玩家,是在茫茫無際的曠野和山林中,能找到擺渡車,已經算是第一階段的勝利。
“那車票呢?”
池翊音問:“沒有車票的話,你還在擺渡車上,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你之前就接觸過有關於S級副本的情報嗎?”
“那倒沒有。”
檀粽如實以告:“不過,我以前通關過一個號稱‘看門人’的A級副本,那個副本的獎勵之一,就是一張寫著我名字的車票。”
“但那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剛拿到車票的時候,它完全沒有用處。我還以為是係統發獎勵時摳門,充數用的小垃圾,所以就沒管,隨手扔在了隨身空間裡。”
池翊音聞言,抬眸看向周圍其他人。
看來,和檀粽有著相似遭遇的,並不僅他自己。
候車站台上能有這麼多人,或許都是他們之前在某個A級副本得到的車票。
況且,如果隻論實質的話,池翊音等人的車票,也是從“看門人”【喪鐘之城】裡得到的。
而他們之所以會去【喪鐘之城】,也是因為紅鳥得到的情報,說這個副本可以觸發S級副本。
原來,是這麼個觸發法……
“不過,如果車票是這種獲取途徑的話,那擺渡車上剩下的沒有車票的人,再想要在新世界裡獲得車票,就很難了。”
池翊音皺眉。他甚至考慮了最糟糕的情況——係統也有可能給予的是虛假的希望,對於那些沒有車票的人,係統根本就沒給他們在這裡得到車票的機會。
先將那些人放進新世界,讓他們親眼看到自己一直以來追尋的目標,距離自己如此之近,一步之遙就可以離開遊戲場。
然後,再將事實展示給他們看,告訴他們,之前所有沒有獲得車票的人,都沒有辦法得到機會。
池翊音在腦海中都能想象出係統幸災樂禍的語氣。
係統:【……請幸存者不要誹謗係統,係統不會做那種事。】
【那你給所有玩家一個得到車票的機會了嗎?】
池翊音趁機反問:【他們要怎麼獲得車票?】
係統:【…………】
它憋了半天,咬牙切齒:【您就不能隻管您自己的事情嗎?彆人生死,與您何乾?】
這麼關心彆人能否獲得車票,他們又不會知道,更不會感激你!你圖什麼!
池翊音卻輕輕搖頭,嗤笑了一聲。
“看來就算是新世界,係統還是沒打算讓這幾百人,全都順利離開遊戲場啊。”
在檀粽迷茫看過來的目光中,池翊音的笑容冰冷:“持有車票的人可以用邀請的方式來進行組隊,而係統雖然對新世界中獲取車票的方式模棱兩可,卻直白的說明每一張車票,可以帶五個人成為自己的助力。”
“係統就是想讓沒有車票的人向有車票的人乞求,求一個活命的機會,而有車票的人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在生死的市場裡,處於甲方的地位,有權決定一個人的未來。”
當人能夠掌握其他人的命運與生死,權力握在手中,他還會像從前那樣嗎?
他還是從前那個人嗎?
池翊音嗤笑,看得透徹。
“不過是,被係統刻意劃分出的陣營,讓兩方對立,衝突,矛盾,自相殘殺。而係統自己,完美隱身。”
不費一兵一卒,就讓人類死在自己的罪孽中。
明明是已經死亡之人為了世界而做出選擇,選擇世界繼續存在與否的戰鬥,可所有人卻還是為了罪孽的世界,死在了自己的罪孽之下。
何其……諷刺!
係統也沉默了,沒有任何回應。
它不能說謊。
而池翊音分析的……是對的。那確實就是它原本的意圖之一,隻是它沒想到,有人能在剛進入新世界的時候,發現這一點。
【係統,你要是哪天因為太蠢而被開除了,不妨去做滑稽劇。】
池翊音嗬笑了一聲,聲線很冷:【在諷刺這方麵,你倒是做的很好啊。】
係統:不敢說話……
於是接下來,池翊音就見證了係統的裝死,任由他如何激怒和嘲諷,都絕不發一言。
但最為驚悚的,要屬檀粽。
“那看來,新世界的規則之一,應該是團體戰比個人戰更具優勢了。”
他怎麼也是A級玩家,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車票製度下隱含的問題:“從前在遊戲場中因為同盟破滅而消失的信任,現在新世界要重新恢複嗎?”
到那時,一定是以團體的形式向最終戰發起衝鋒。
哪一支隊伍強大,哪一支就能吸引來更多沒有車票的玩家,而有車票的玩家也會更傾向於投靠大隊伍,這樣就等同於為隊伍多得到五人的位置……
就像樹木,逐漸分支,枝繁葉茂。
甚至有可能到最後,隻有唯一一支隊伍能活著離開。
“這麼一看,新世界好像也不是什麼美好的天堂。”
紅鳥同樣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咋舌:“這比之前還要凶險啊!簡直是把所有的難度和惡意都提純了。”
池翊音抿了抿唇,想到的卻是之前與池旒的交談。
身份很難影響到池旒,即便他是她的孩子,如果被她認為是廢物,也不會多施舍一個眼神,甚至有可能會由她自己親手“報廢”。
池旒不做虧本的交易,卻用他進入副本成為臨時盟友的事作為交換……或許,她早就知道所謂的團體戰,所以才想要儘可能多的尋找強有力盟友。
池翊音不由得懷疑,池旒對於新世界,到底知道多少?
甚至於,是否池旒本身就參與了新世界的建設,與係統同樣有不為人知的交易。
在紅鳥和檀粽熱烈討論的時候,池翊音卻安靜了下來,陷入了沉思。
以他對池旒的了解……
“你總不能期望,遊戲場是一家慈善機構。”
一道冰冷磁性的女聲忽然從後方傳來,打斷了紅鳥兩人的交談。
池翊音轉身,就看到在自己身後不遠處,池旒就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他,已經不知道來了多久。
在她身後的除了之前見過麵的那位蕭秉陵,還有幾人。
所有人都對池旒恭敬而畏懼,不敢多向前一步。
當池翊音看過來時,那幾人也都紛紛躬身行禮,隨即四散開去,轉瞬間就融入到了那些紙人之中,分不清誰是誰。
隻留下池旒帶著蕭秉陵,不急不慢的走向池翊音。
“看來你足夠準時,倒是個好習慣。”
池翊音勾唇冷笑:“不是你親手將刀送進了我的心臟,教會我這個習慣的嗎?無腳鳥胸針,以及……”
他從口袋裡掏出另外一樣東西。
正是每個玩家在進入遊戲場,第一次觸發直播時,就會獲得的操控設備。
設備會根據主人的喜好和性格有所不同,而池翊音的,是一塊懷表。
他將懷表翻了一麵,向池旒展示刻字的背麵。
上麵的編碼——A0001.
不是池翊音的編碼。
卻是池旒的。
“從你在馬家大宅殺死我開始,你想要的,就是如今的這一幕吧?”
池翊音眸光陰沉:“你殺死我,隻為了增強你的力量,讓我成為你的助力,是這樣嗎?”
池旒視線掃過,卻沒有承認或否認,隻抬手看了眼腕表,問道:“你要帶來的同伴,都在這裡了嗎?列車很快進站。”
“池旒!”
池翊音暴喝一聲,渾身肌肉緊繃。
他的手掌緊握,懷表深深硌進他的掌心中,壓出紅痕。
“你到底要什麼?遊戲場嗎,還是那個將要毀滅的世界?”
池翊音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用力到發狠。
池旒掀了掀眼睫,看過來的目光冰冷:“下不為例。”
“池翊音,你應該很清楚,想要什麼東西,就要用另外一些來換才行。”
她冷笑問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準備用什麼來換?”
“如果什麼都沒有,就莽撞貿然開口,那你也不必再說下去了。繼續下去,隻會拉低看客對你的評價。到那時……”
池旒抬手,將披在肩膀滑落的風衣重新整理好。
“我不會因為你的姓氏,就對你留情。”
“池翊音,如果你連世界的殘酷都接受不了,那你就不是我的同類。”
池旒話音落下,氣氛將至冰點。
剛剛還故友重逢熱烈交談的場麵,一時間如同千裡冰封。
池翊音與池旒割據一方,互不相讓,兩人相似的藍色眼眸中是如出一轍的陰寒危險,無形的力量在空中對撞,隱隱有龍爭虎鬥之勢。
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甚至嚇得檀粽往後縮了縮,躲在紅鳥身後,擠眉弄眼的問這是什麼情況。
紅鳥:這是隻要你想活命就最好不要多問,也不要出聲的情況。
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池翊音就已經將自己的情緒重新收攏,把所有的疑問重新壓進心底,再一次戴上平靜溫和的假麵。
“我能看到你和你身後之人的臉,看來你早在此之前就已經把我劃進了盟友範圍內。”
池翊音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既然如此,那你另外幾名連帶盟友在遲到——推遲列車入場時間,讓他們得以趕上列車,成為你的助力。”
池旒皺了下眉。
池翊音假笑:“雖然是盟友,但也要對彼此亮亮實力,評判下有無資格才行吧?你已經評估過我,我還不曾了解你能做到什麼。”
“既然你是池旒,那做到這種事,應該很簡單吧?”
他在為還沒有到場的楚越離等人爭取時間。
本想要拒絕的池旒靜靜看著他,然後慢慢勾起一抹笑。
“我盟友的盟友,不是我的盟友,我對其不具有救助義務。”
“但是。”
她輕嗤了一聲:“算了。”
池翊音微微頷首,笑容得體卻疏離,所有的情緒都被隱藏在一低頭間。
借池旒的力量,發展他自己的盟友。
如果真是團體戰,那無論楚越離還是斯凱,都將是他的助力。
他不會,把自己想要改變重寫的世界,讓給任何人。
更何況是池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