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孤兒院(1 / 2)

漆黑的夜色裡。

一個看上去隻有三四歲的小男孩在橫生的樹叢間穿行著,時不時警惕地回望一眼身後。

男孩名叫穀芋,他疲憊地頓住腳步,趴在粗糙的樹乾上,瘦小的胸膛不斷起伏,嫩白的耳朵警惕地豎起。

他已經跑了一個多小時,按小孩子的體能來說,早該跑不動了,但他不能停。

停下來……會被賣掉的。

小穀芋是從附近的孤兒院裡逃出來的,他趁老師們不注意,從院牆的狗洞裡鑽了出來。

小穀芋在被帶到孤兒院之前,曾經生活在山裡,“爸爸媽媽”對他也是十分寵愛,有什麼稀罕的東西都第一個想到他。

但自從“媽媽”生下一個弟弟後,小穀芋的生活完全轉變了。

他們不再視他如珠寶,反而對他動輒打罵,將他所有的衣服玩具都給了弟弟,還讓年僅四歲的小穀芋照顧弟弟,隻要弟弟有一點磕碰,等待小穀芋的都是一頓毒打。

小穀芋那時還不懂,隻以為是自己不夠乖,照顧弟弟不夠仔細,“爸爸媽媽”才會這樣對待自己,從那之後,他越發細致地照顧弟弟,搶著做力所能及的家務事,但即便他再怎麼乖巧懂事,也沒能換回“爸爸媽媽”的愛。

還得到了他們變本加厲的嫌棄。

小穀芋多吃一口飯,都會得到“爸爸媽媽”的怒斥。

小穀芋不明白,自己原本溫柔的父母怎麼會變成這幅模樣,直到有一天,他從村口大樟樹下閒聊的大媽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小孩,他是他們花了五千塊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棄嬰。

“麗華有了自己的小孩,哪裡還會對他好……畢竟是買的,隔著一層血緣,肯定比不上親生的孩子。”大媽壓低了聲音,目光看似帶著憐憫,瞥了不遠處的小穀芋一眼。

“哎,彆說了,他要過來了。”

“過來怕什麼,小孩嘛,聽不懂的。”大媽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乖孫抱起,把一塊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往乖孫嘴裡塞。

小穀芋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媽手裡的巧克力,那是村口小賣部最時興的零食,一小塊要賣兩塊錢,從前沒有弟弟的時候,“媽媽”倒是給他買過一兩次,現在已經很久沒有了。

小穀芋睜大眼眸,看著天邊即將下墜的太陽,到了家長們來喊在村中瘋玩的小孩回家的時候了。

身邊的小夥伴們一個又一個被叫走,他們像是見了唐三藏的潑猴,聽到家長的叫喊後就收了神通,老老實實地跟在自家爸媽身後往家走。

到最後,隻剩下小穀芋一個人。

沒有人喊他回家,或許是因為……那裡不是他的家。

小穀芋等了又等,等到圓月高懸,小小的身軀因為寒冷而蜷縮成一團,也沒等到。

小穀芋徹底失望了,他沿著蜿蜒難行的山路,在月光的照耀下,走了三四公裡,一直走到政府新建的公路上。

他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最終體力不支,昏了過去,又被路過的村民們帶回到了養父母家。

小穀芋迷迷糊糊地醒來,就聽見“媽媽”在和什麼人打電話,念叨著:“這小孩想跑……你把他帶回去吧,錢?錢當然要退,反正你也沒什麼損失不是,換戶人家照樣賣。”

女人注意到小穀芋已經醒了,慌忙地錯開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含糊地對電話那頭說:“行,那你早點過來。”

此後的幾天,女人一家對小穀芋倒是沒再打罵,甚至還讓小穀芋多吃點,彆餓瘦了。

小穀芋以為是自己離家出走的舉動終於嚇到了“爸爸媽媽”,他們開始心疼自己了。

直到幾天後……一輛破舊的麵包車路過村口,一路開到他家門前。

女人抱起小穀芋往外迎,對開麵包車的男人道:“侄兒,你看看,這孩子我養的可好了,我那錢……”

“嬸子,隻能退您三千,不然誰都像你這樣,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就這三千,還是看在咱們是親戚的份上。”賊眉鼠眼的男人從腰包裡掏出一摞紅鈔票遞給女人。

女人放下小穀芋,點點錢,道:“數對了,人你就帶走吧。”

她說著把小穀芋往老鼠男人跟前一推,小穀芋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般瘋狂往後推,扭身死死抱住女人的腿。

“我不是你媽,你是我花了錢買來的,你彆纏著我了,跟著這個叔走吧,讓叔給你找個好人家,乖。”女人粗糙寬大的手掌在小穀芋的腦袋上虛虛拍了拍。

這還是“媽媽”有了弟弟後,第一次這麼溫柔地對小穀芋說話。

小穀芋愣住了,很快被老鼠男人抓住機會塞進車裡。

老鼠男人把小穀芋帶進了一家孤兒院,這是家名副其實的黑心孤兒院,沒有什麼正規手續,頂了個孤兒院的名頭,實則做著販賣兒童的黑心勾當。

拐來的小孩被人販子們養在這裡,供顧客們上門挑選。

……

小穀芋往山坡的下麵看,那裡有一片破敗的村莊,也是漆黑漆黑的,隻有稀落的一二盞燈火亮著。

就在小穀芋猶豫自己要不要下去,找個人家借住的時候,不遠處的樹叢中傳來窸窸窣窣,樹葉被踩踏的聲音。

隨即是一個男人粗壯的嗓音:“大哥,你確定那小兔崽子是往這邊跑了嗎?”

“應該是這邊,剛不還有人說看到他了。一個小崽子能跑多遠,我找這邊你找那邊,今天必須把他帶回去,那小孩品相不錯,能賣不少錢呢。”

兩個男人有商有量地交流著,手電筒的燈光在樹叢中四下逡巡,搜索小穀芋的下落。

他們距離小穀芋已經不遠了,小穀芋沒有時間猶豫了,他必須找到新的藏身之所。

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往距離自己最近,亮著燈的那戶人家跑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劃破空氣,小穀芋不敢回頭,胸腔裡的小小心臟超負荷地跳動著,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嗓子眼。

幾分鐘後,他推開沒有上鎖的籬笆門,一路小跑到這棟用泥土和木頭搭建而成的小屋前。

“您好?請問有人嗎?”小穀芋顫抖著問,聲音仿佛隨時會被風熄滅的細小燭光。

無人回答。

他壯著膽子又敲了一次門。

仍是無人應答。

油漆斑駁的門被他敲開了一條小縫,門沒關。

直接進去……會不會不太禮貌?

就在小穀芋思索要不要換一家求助的時候,方才的男人們的交談聲穿過空曠的道路,毫無阻礙地傳入他耳中。

“這邊沒有,去下麵的村子裡找找。”粗嗓音的男人說。

小穀芋聞言,不敢再耽誤,咬咬牙推開門,往空蕩蕩的屋內看了一圈,躲進進門處一口棕褐色大缸裡。

一會兒……再和這裡的主人道歉吧,小穀芋愧疚地想。

大缸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色,他一個四歲的小孩,再加上這麼漫無邊際地跑了許久,又沒有吃過晚飯,疲憊和饑餓同時湧上他瘦小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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