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2 / 2)

做法不難,難的是要費力做成冰沙。

但這道略有些貴的甜品,卻成了左近百姓的新寵,有事沒事都要過來買上一碗,怕孩子身弱吃多傷胃,食客經常都是買上一碗一家人吃。

夏日就是要吃冰。

這幾日來,牛奶冰賣的越來越好,沈憐雪也很吃驚,她問女兒:“這麼簡單的冰碗,怎麼百姓會如此喜愛?”

沈如意想了想菜譜上的後記,然後道:“大概甜食就是一切?”

沈憐雪笑著拍了拍女兒:“咱們如今生意穩定,一月上一兩次新品,據我觀察,甜食和點心會被一開始哄搶,也就是很容易就引起食客的好奇。”

“但相對的,比如咱們的酸筍鴨、小炒鴨雜和豆豉蒸魚,都是經過一兩月的時間,才被食客口口相傳,成為穩定的招牌。”

沈如意放下手裡捧著的書,認真道:“娘,點心能迅速引起食客的追捧,是因為咱們的點心無可替代,咱們做的幾種外麵即便有仿製,你也嘗過,味道跟咱們相距甚遠,但熱碟不同,熱碟其實並未太出格,都是家常菜。”

“家常菜,隻能在經年累月的積累中,慢慢固定口碑。”

沈憐雪點頭,道:“你說得對。”

沈如意挽起眉眼,笑道:“所以,我們一月上一道點心,加一道熱碟或冷盤,待到下個月,把最不被喜愛的菜品撤掉,這樣就會產生一個……良性循環?”

沈如意左思右想,才想起這麼一個詞來。

這會兒鋪子裡不忙,沈憐雪也捧著冰碗同女兒一起吃,女兒要讀書,她就有一搭沒一搭喂她,母女兩個很是親密。

待到這時,堂中突然有食客開始議論。

“咦,你是否聽說,尤家完了?”

尤家這兩個字,準確吸引住了母女兩人,她們兩個一起抬頭,看向那一桌客人。

那一桌客人都穿著襴衫,頭戴襆頭,一個個頗為斯文,一看便知是文人。

既然是文人,那他們議論的尤家很有可能就是她們知道的那個尤家。

沈憐雪同沈如意對視一眼,母女兩個一個捧著碗,一個拿著書,都認真偷聽起來。

那一桌的客人並未察覺這一邊,繼續說道:“真的?怎麼完的?”

很顯然,這個消息並非人人都知。

一開始說話的年輕文人左顧右盼,最後壓低聲音道:“我跟你們說,我二叔不是在工部任職,聽聞之前裴宰執被人彈劾,就是尤侍郎指使,他故意把裴宰執發回的治災折子壓下,不讓移交政事堂,也不讓近臣通傳官家。”

他一邊說著,一邊灌了一大口雪泡縮脾飲。

沈如意晃了晃腿,目光盯在書上,耳朵卻豎起來。

那人又道:“哎呀,若說這尤侍郎,不愧是在朝圍觀三十載,先後輔佐過兩代帝王,他手腕之狠,真是令人望塵莫及。”

他在這裡感歎,另外一人便道:“你彆在這有的沒的,趕緊說到底怎麼回事。”

年輕文人瞥他一眼,隻好繼續道:“唉,總之我聽說的便是尤侍郎很想把裴宰執拉下馬,裴家和尤家的關係咱們都知道,那真是水火不容,以前同朝為官,都在政事堂還好些,但如今……如今這般局麵,尤家又摔了個大跟頭,肯定不想放過裴家。”

“他們暗中扣下折子,又命人在京中散布謠言,那些老頑固台諫們,自然要彈劾一本了。”

如此一來,便形成了台諫一起彈劾裴宰執的局麵。

聽到這裡,沈如意若有所思點點頭,藏在書後同母親道:“原來如此。”

沈憐雪也道:“這也難怪大人讓咱們彆急,隻要折子被翻出,應當就無事。”

沈如意也點頭,跟著笑起來:“我老覺得爹爹是故意的。”

沈憐雪輕拍一下女兒的後背,也笑了:“胡說八道。”

沈如意嘿嘿笑了兩聲,母女兩個一起繼續聽。

待那年輕文人說完,另一邊的圓臉青年便道:“若是如此,我也聽說些閒言碎語。”

他道:“聽聞裴宰執此番救災很是得力,他不僅給災民們找了活做,不僅養活了自己,也養活了家人,還讓贛州中未受災的洪都興建了不少寺廟樓台,這其中,官府甚至沒花費太多救災銀,皆是民間籌辦,簡直是皆大歡喜。”

有人道:“也就隻有裴宰執,才能如此厲害,當真是我輩楷模。”

那個年輕文人被人搶了話,十分不滿,立即道:“裴宰執當真是人中龍鳳,聽聞他到了贛州看到災民繁多,即便洪都並未遭災,也要抵抗不住,這才想了新的治災法子。”

“裴宰執先尋了洪都的寺廟,同大師商議可以以低薪雇傭災民興建佛寺,災民之人力比平日要低六七成,這一點倒是令佛寺道觀頗為心動,因此大批災民有了去處。”

他娓娓道來,一看便知道個中內情,說得相當詳細。

他見眾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不免挺了挺胸膛,顯得很是得意:“後他又看洪都百姓都因災情而顯得很是緊張,便同知府商議,在城中舉行賽龍舟,這樣既讓百姓高興,又能讓災民有一份新的出路。”

“無論是建造龍舟,搭建觀台,亦或者走街串巷開鋪席,無論哪一項都需要人力女使。”

他說到這裡,旁的文人便恍然大悟。

“宰執並未‘救’災民,他隻是給了災民一個活路。”

“是啊,宰執大善也,災民災後定會心緒浮躁,痛苦難耐,但未一家老小生計,肯定也願意去做人力,這三五月熬過去,待到明年開春,災情褪去,再尋安身立命之所,人也能繼續為未來努力。”

說到這裡眾人無不動容。

就連聽到這裡的沈如意,都看著母親吃驚張大嘴:“爹爹好生厲害,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沈憐雪看著女兒吃驚的小臉,眼眸中有著深切的眷戀和溫柔。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父親便是那個授漁人。”

那年輕文人繼續道:“尤家結黨營私誣陷裴宰執,因裴宰執被彈劾,因此發往贛州的救災銀也幾經波折,以至晚到贛州,若非裴宰執機智應對,否則災情隻怕會更重。”

“但此番裴宰執以結束治災,啟程返京,洪都知府親上折子,折中詳述治災之事,這封折子到底送入政事堂,令眾人皆歎,而彈劾裴宰執的台諫們也羞愧難當,群起調查流言來源,最終查到了尤家身上。”

“於是,尤侍郎受到了第二次群策彈劾。”

那年輕文人說完,猛地吃了一大口雪泡縮脾飲,這才長歎一聲:“這一次,聽聞一起散布留言,打擊裴大人的尤家黨羽皆被彈劾。”

這麼聲勢浩大的彈劾,比之前那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說那一次隻是彈劾尤侍郎為人不正,德行有虧,不忠不孝,那麼這一次,就是尤家結黨營私,以動朝綱。

一桌人聽到這裡,都久久難言。

沈憐雪看了看女兒,衝她眨了眨眼睛。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團團,你父親快回來了。”

沈如意也高興道:“是!娘,我好想他。”

以前因裴明昉朝中太忙,因此隻能隔三差五過來看望,但母女兩個都知道他人在汴京,彼此之間並未遠離。

但此番三月不見,才令人警覺離彆之苦。

沈憐雪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背,柔聲道:“是啊。”

此時的官道上,一行數十人的隊伍在一片塵土飛揚中抵達汴京南十裡亭。

隊伍並未直接入京,而是緩緩在十裡亭前停下。

後麵一輛馬車前,車夫跳下馬車,搬了馬凳過來,一道修長挺拔的人影便從馬車中快步而出。

他下了馬車,微微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頸,然後往十裡亭這邊看來。

十裡亭外,也是人頭攢動。

兩隊親兵把守在十裡亭前,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匆匆往馬車這邊跑來。

待他及近前,便很客氣地給人行禮:“裴宰執,路途遙遠,辛苦良多。”

裴明昉垂眸看著眼前的管家,緩緩開口:“聞管家,怎麼王爺有這等雅興,來十裡亭聽風賞景?”

聞管家躬身行禮,不敢起身:“裴大人玩笑了,王爺是聽聞大人今日回京,特地出京相迎。”

“實在是等候良久。”

裴明昉輕輕哦了一聲,然後問:“王爺可有何事?竟會如此著急。”

聞管家往十裡亭比了個請的手勢:“大人一去便知。”

裴明昉眸色深深,似是很不在意地說:“既然王爺親自來請,裴某又怎能不給王爺臉麵,路途辛勞,倒是想要吃上一杯熱茶。”

他說著,跟隨聞管家的腳步,一路來到十裡亭前。

他一到來,圍在十裡亭前的親兵便迅速讓開一條路,裴明昉腳步略頓,卻絲毫不在意這些氣勢洶洶的親兵,大步往十裡亭中行去。

亭中,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對著他,似乎當真在聽風賞景。

裴明昉來到十裡亭中,也不先見禮,自顧自便坐下,給自己倒了一碗桂花露。

“你如何才肯收手?”終於,靖王沉不住氣了。

裴明昉低頭吃茶,唇角勾起一個幾不可查的弧度。

“你可想坐穩儲君之位?”裴明昉淡淡開口。

靖王豁地轉身,那雙陰霾的眸子定定刺向裴明昉。

裴明昉輕輕一抬眼皮,淡漠地看向他。

視線交彙,如風雲驟變,電閃雷鳴。

裴明昉心中大石落地。

這一番交鋒,靖王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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