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意微微一頓,不知無念道長為何會如此問,但若說是否已經釋懷,她確實徹底釋懷。
以為天人永隔,無法再見,卻機緣巧合重活一世,不僅救回了母親,也能在同師父坐在一起說話,即便師父不記得過往歲月,卻也並不妨礙她們依舊可以心有靈犀。
無念道長所問一針見血,也恰是裴如意眼淚由來。
裴如意點點頭,有些羞赧地含淚而笑:“是,道長,我確實已經釋懷。”
無念道長便道:“度人無量天尊,這便極好。”
裴如意看著師父熟悉的笑容,突然心中一動,她有些衝動地問:“師父,若是我想拜入您門下,不知是否可行?”
無念道長似乎早就有所感悟,知道她會有此一問,不待多做盤桓,便直接回絕:“不可。”
裴如意有些驚詫,直問:“為何?是我無有道心?”
無念道長看著小姑娘眼眸通紅,卻急切地看著自己,不由衝她安撫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非也。”
她再開口時,已是思忖過後之言:“團團,你心思純澈,道心穩固,自有道緣,隻不過你塵緣未了,情緣未了,紅塵之中有你惦念之人,便不能入道。”
裴如意方才不過是激動之言,現在冷靜下來,頓時發覺自己魯莽。
她家中那許多親人,若是要離家修道,她也頗為不舍。
兩邊都是她心之所向,似乎無論如何都割舍不開。
思及此,裴如意不由憂愁地歎了口氣:“道長所言甚是,是我太過急切,忘乎所以。”
無念道長看和她稚嫩的眉眼,話鋒一轉,卻道:“你無道緣,卻同我有親緣,緣分使然,無憂更改。”
裴如意眨了眨眼睛,有些激動又有些急切地看著她。
無念道長看著她了然一笑:“不入道,不出家,我也並非不能收徒,若你想學草藥之根,我雖非醫家聖手,卻也可以指點一二,不知你可願學?”
裴如意今日簡直是大悲大喜,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要作何反應。
無念道長心中暢快,不由頑皮起來,她愁苦起眉眼,逗她:“哎呀,是否是我醫術不精,以至你不願拜我為師?”
裴如意這才回過神來,喊道:“我願意,我願意的,師父!”
她急切之下,那一聲師父脫口而出,清脆地響在兩人耳畔。
裴如意抿了抿嘴唇,終於懷念的,小心翼翼地又喚了她一聲:“師父。”
無念心中一時間萬千思緒飄過,在這些思緒中,感動和想念浮現上來,占據了她的神智。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般懷念,也這般欣慰。
她伸出手,在裴如意的頭上摸了摸,笑著說:“哎,好徒兒。”
裴如意出門上香,就給自己上了個師父,不過無念常年不在汴京,她隻喜歡四處行走,感悟各地風土人情,因此,也便隻給裴如意留下書本藥書,叮囑她自己家中多看。
書中皆是她這些年的經驗之談,以裴如意聰慧,自己就能學得大半,她三五月回來一次,可以給她指點迷津。
如此談妥,裴如意才心滿意足離開了真陽觀。
回去路上,趙允寧也是小心翼翼看著她,不知道她同那位無念道長都說了什麼,出來時眼眶通紅,卻麵上帶笑,手裡還抱著那一大摞的書,一看便是無念道長所贈。
裴如意感受奧他試探目光,直接問:“寧哥哥怎麼也學這扭扭捏捏樣子,有話便問。”
趙允寧隻得道:“剛都發生何事?”
裴如意知道他一貫關心自己,定是要問,想到一會兒回家還要再說一遍,便道:“我同剛才那位道長拜了師,回家我會細說。”
趙允寧自己都不知,自己為何突然心中一痛,他強忍著自己的難過,勉強問:“你……你出家了?”
焦急之下,趙允寧說話都磕磕絆絆起來。
裴如意見他的臉色一下子便沉下來,似很是不愉,便壞心眼想逗他。
“若是我出家,又如何?”
趙允寧下意識道:“不可。”
他這話又急又快,麵色還有些猙獰,顯得分外凶惡,話一出口,不光他自己愣住,就連裴如意也愣住了。
兩個人一個看路,一個看天,誰都不說話了。
好半天,裴如意才小聲說:“我逗你玩呢,我怎麼可能出家,我若出家,奶奶要哭的。”
趙允寧此時心緒不佳,也無心思同她玩笑,聽到這話勉強一笑,道:“這邊好。”
歸途,一路無言。
待裴如意回了家去,正巧裴明昉今日不忙,早早歸家,於是一家人便坐在廳堂中,聽裴如意講今日事。
她並未說那些許,隻道自己同無念道長有緣,才得以續師徒緣分,師父也不叫她出家,隻肯教她藥經,如此倒是一舉兩得。
對於女兒突然拜師之事,裴明昉和沈憐雪自是沒什麼意見,隻不過沈憐雪細心,道:“既要拜師,就要正式行禮,不能怠慢師父,明日我陪你再去一趟真陽觀,把謝師禮親送給無念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