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季無憂微皺了眉, 總覺得這名字帶了幾分久遠的熟悉感。那種熟悉感一晃而過,卻難以讓人抓住它的尾巴。
想了一下沒想起來季無憂也不再強求,側耳繼續聽了下去。
說書人口中的楚留香,是一個正麵的,為人所稱讚的存在。
他是一個賊。作為一個賊,他身上卻有著十分標誌性的鬱金香香氣,行事不僅沒有其他賊的偷偷摸摸, 甚至可以說是光明正大。他每次行盜之前, 必定會給被偷者發一封信函, 告知時間地點所偷何物。張狂自傲如此, 卻仍舊沒人能夠抓住他,更不能阻止他盜走東西。
江湖之中,對於武功高強的人,本身就會有一些向往欽慕之意,楚留香立場為正, 行事不偷偷摸摸,沒什麼鬼蜮技巧,隻憑自己一身本事, 所得財富皆不是留以自用,因而對於他的行為, 江湖之中多是讚譽。
季無憂咳嗽了兩聲,棋子被握入掌心,轉手間已沒了蹤影。她掏出帕子捂著唇又咳嗽了兩聲。咳嗽對於旁人可能隻是平常的感冒,對於她來說, 也很尋常,就是通常伴隨著吐血debuff,血弄得一身就很讓人不適了。
“師叔!”道否一直立於季無憂身邊,安安靜靜的,見狀大驚道。他被特地囑咐來照顧季無憂,自然是知道季無憂的“身體狀況”究竟如何的。他上前一步,正想做些什麼的時候,見季無憂搖了搖頭。
季無憂把帕子收了回來,看向道否,笑容之中帶了幾分安撫道:“我無礙。”那笑容之中,仿佛所有苦難,都於她不過肩頭輕輕一撣便掉落的塵埃。莫名的堅韌強大。那笑容卻莫名給人感覺,竟不像一個少年了。
她確實沒什麼事情,但是這樣的話說出去,卻沒有人信。她並不願意讓人擔心的。
道否就像一下子被安撫了下來,怔怔看著季無憂。
“你覺得楚留香如何?”她問道。這當然是最明顯不過的轉移話題。
“楚留香?”道否愣了一下,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季無憂感覺到了一束目光,不強烈,卻確實存在。之前她就察覺到目光,一個病秧子少年和一個和尚,她這配置確實會讓人投以目光,因而也不以為意。這時候卻覺得,有人似乎一直看著他們,並沒有移開眼過。
她抬眼,便看見不遠處坐著一位公子,他看著兩人,神情之中似乎真有幾分好奇。看見季無憂抬頭,他還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對著他們笑了一笑,那確實是很英俊,也很有魅力的一個男人了。
季無憂微微點了點頭,算作問好,收回了目光,看向道否。
“楚留香......”道否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他不是壞人。”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道。
季無憂心裡麵自然清楚,佛門不主張偷竊,但是楚留香的偷竊,卻又跟旁人並不一樣性質的。
說完這句,他還是忍不住道:“師叔,可否讓小僧看一看脈?”
道否被天湖大師指派過來照顧季無憂,他的武功不必太高,因為有少林寺給他們做後盾,但他的醫術一定要是最好的。
季無憂歎了一口氣,伸出手去。她的手腕顯得有些近乎纖瘦的細,如白玉一般。
道否把了脈,眉頭一跳,又按捺了下去,幾次欲言又止。
季無憂收回了手,她不知道自己的脈象如何,但是卻知道肯定是不好的。當年黃藥師給的診斷是“心脈受損”,卻又不知道道否是診出了些什麼。
“我的身體一貫如此,不算稀奇,不必驚惶。”季無憂道。
她思索了一會兒,似乎有些出神,半晌才回答道:“我想做一件事情。”
道否愣了一下:“做什麼?”
他當然不會阻止,也不能阻止。就像他根本勸不了季無憂回少林寺一樣。
季無憂想做的事情其實挺簡單的。下棋,下棋,下棋。除此之外,她目前並沒有打算再多做什麼。
像弈星一樣,做一個真正的棋癡,一生隻在乎一件事,倒也不失為一件有趣的體驗。她不是弈星,但她可以嘗試去做這樣的人。
除了這個,大約就是練會兒劍法,也算給自己增添幾分自保能力。她曾經自己領悟出來的劍法,再學二遍倒也不算太難。
季無憂從來不愛說空話,想做她很快就會謀劃去做的。她很快就找到掌櫃,以絕佳的口才說服了他,在酒樓設了一個棋局,又設了些簡單的獎勵,等著人來同她對弈。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和尚”,哪裡可能會有巨款?獎勵不足以動人心,她自己又沒有什麼名聲,棋局設立出來後,有人來看熱鬨,真正來與她對弈的人卻一個都沒有。
沒人來季無憂也不惱,平時多是自弈。她從英雄身上學得了很多,包括弈棋。季無憂的棋藝學自他們,又脫胎他們。如果說諸葛亮是一步三算,預料先機,步步為營,李白就要更直白隨意一些,他的棋藝不錯,但是輸贏看心情,帶有極強的隨機性。而上官婉兒,心思卻又更為縝密一點,於弈棋之中,也可窺見一二。偶爾兩種棋風對毆,也是一種樂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