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茶樓之間,人來人往, 得知消息最為容易。季無憂呆了些時日, 知道的東西不可謂不多了, 便有些多年之前的往事,她也得知了一二。
楚留香來得不算太頻繁,季無憂隻最開始的時候邀了一次,後來她就不再提及了。他來時好生招待,他不來時,季無憂一個人也可自得其樂。這樣的日子十分平靜且沒有波瀾。
不過或許是因為楚留香帶了頭的緣故, 倒也有些人來應了季無憂的棋局。這樣來往之間, 關於她“棋癡”之名, 竟是意外在這一片揚了出去, 引了幾個下棋當真不錯的人過來。因為這不算變故的變故, 季無憂的計劃就隻能就此擱淺。她本待得差不多了——她已經在這裡待得夠久了,已決意離開了。
而道否,待在茶館鮮少會遇見什麼危險事情, 她無從展露身手, 就也隻能繼續讓他跟著,所幸這個大和尚足夠的安靜, 平時存在感並不很強,也不太主動說話,季無憂便也不太在意他的存在了。左右對於她目前來說,影響也不大。
在季無憂暫時逗留此地的時候,她迎來了一個既是意料之外, 也在意料之中的人——無花。
無花本就不是一個深居少林寺不出門的和尚,否則也不會有“妙僧”無花之名傳出。自然是要讓人感受到了他的妙,他才能被稱作妙僧的。甚至可以說,他在江湖之中呆的時間占據了很大一部分。他下山來了,來看一看季無憂這“小師弟”,也實屬情理之中。
“師弟。”那穿著月白色僧衣的僧人出現時,許多人都不自覺落了目光在他身上。那樣的容色與氣質,仿佛照亮了一片天地一般:“又在自弈?”
季無憂看見無花倒沒有顯得很詫異,她點了點頭,示意道:“坐。”
無花便就坐在了季無憂對麵,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身上,出言問道:“師弟近日身子可還好?”
季無憂微微頷首:“好。”她並沒有太多彆的言語,亦或者寒暄,隻是抬眸問道:“來一局?”這些時日,無花的棋藝應當又有長進才是。
無花一怔,微笑起來:“師弟還是如此愛棋。性子一點也不曾變了。”他歎了口氣:“想是不能從師弟口中知道了,那我少不得得換個人問了。”說著,他側過頭看向道否,問道:“師侄,師弟近日可好?”
“......”季無憂。她隱約有點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在道否眼裡,她的病絕對不算好,他又不太會委婉,說出來的情況當然也不算太好的,至少聽起來就讓人覺著憂慮。
季無憂聽著聽著覺著不對,忍不住辯駁了幾句,無花轉過了頭道:“師侄說謊了?”沒有說謊,但是那隻是表麵症狀而已。季無憂默默閉了嘴,側過了頭看外麵,隻把自己當個聾子什麼也聽不見了。
聽完道否所說,無花歎了一口氣,微皺了眉頭,似乎有些憂慮:“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思索了一會兒道:“天底下奇人異士何其之多,總會有法子的。”這話說得,像是要自己去幫季無憂找“奇人異士”的意思了。
季無憂眉心一跳,想說不必費心,忍了忍到底沒說。她外在表現的病確實不輕,她自己也解釋不了,那就這樣吧。發現怎麼都不可能改變她的體質之後,他們總會死心的。
她點了點頭:“來?”
無花看著季無憂的神情,突然問道:“師弟就隻在意下棋嗎?”
季無憂愣了一下,看著無花的表情有些奇怪,她思索半晌,回答道:“那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在意的嗎?”
無花似乎是終於想起,季無憂還有個“失憶”的人設在身。他看了一眼季無憂灰白的頭發,微頓:“......能有一件真心喜歡的事情也算好事。”他看著季無憂的神情柔和了不少,終是點了點頭道:“你喜歡下棋,那就來吧。”
棋盤上黑白縱橫,各占據一方天地。無花的棋藝果真好了不少,跟楚留香大抵可以戰個旗鼓相當,或許還能勝上一分。隻是麵對天生的弈棋者,就是天資聰穎,能戰得像模像樣,也免不了最後的結局的。
兩人下了好幾局後,新開了一局,下到一半時,季無憂突然停手了,抬眼看著無花。
“怎麼了,師弟?”無花微有些詫異道。
“這一局已不必再下。”她答道。下棋的時候遇見厲害的對手,季無憂是會很高興的,勝了之後就更是,像是不自覺的心情就會愉悅。而像現在這樣子微抿著唇,神情淡淡的樣子,大抵就是並不儘興了。就如同初見楚留香時,他們下的那一把。
“你分心了。”季無憂冷淡指出。
無花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並未否認:“旁邊這位施主,師弟你識得麼?”
那人便有些歉意的出聲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帶了一點無奈的笑意:“無意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