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無憂能聽出來菩提寺的淵源,道否當然也能。不說全部了解, 但是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點季無憂所謂的身世的。
“師叔?”
季無憂看著道否憂慮的神情, 對著他微微搖了搖頭。
然而道否這一句話已經打破了張老沉浸的思緒, 他回過神向她看來,略有幾分關切道:“怎麼了?”
“沒什麼。”季無憂搖了搖頭,神情平常,並沒有任何異樣,本也沒什麼特彆的事情發生。她十分自然的接了先前的話頭,似有幾分好奇, 又像是吃瓜之後的合理猜測追問:“菩提寺滅寺之事, 聽起來其中似乎還有些什麼緣由因故......?”
“是有些緣故。”張老道。
無論如何, 菩提寺確實是跟皇家有幾分糾葛的。因而消息傳進京的時候, 皇帝大怒。
恩情未必記得多牢, 但在皇家並沒有完全忘卻這段記憶之前,率先對菩提寺動手,無疑會被認為是對皇家的挑釁。更重要的是, 當今很重孝道, 菩提寺又是與太上皇有恩,無論皇帝對菩提寺到底觀感如何, 都要在得到消息後給個合適的反應。當然這一段是季無憂連蒙帶猜推測的。
遺憾的是,在事情發生之後,張老乞骸骨的奏折批下來了,然後他就收拾收拾回家養老了,後續事宜並沒有過多關注。
總之, 這件事情性質並不簡單。至少絕不僅僅是天災**。菩提寺可不是什麼隻有三五個人的破爛寺廟,起個火就能把寺裡人燒死得一乾二淨。更何況這件事裡,最詭異的是,除了早送出去的弟子“無憂”暫逃一命,上百的僧侶,竟無一人察覺逃出,連個活口都沒能留下,若說是單純的意外,誰信?
這瞧起來就像是一樁預謀已久的滅門慘案。隻單看凶手動機是什麼,才能對這樁事情定性。但是目前季無憂沒辦法得到更多的消息。
“菩提寺一事,大大小小是個麻煩。不去沾染也就罷了。......”張老神情放鬆了幾分,解釋道:“隻你提起菩提寺,如此巧合,就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他說著,看著季無憂又笑了,頗有幾分玩笑,卻並不再提及之前科舉的事情了:“不曾想你竟還是個‘師叔’,輩分看來不小,想是佛門高徒了。”
張老確實敏銳,他這話也沒說錯,她確確實實算得上是佛門“高徒”,隻是這個“徒”,並不“高”罷了,高的隻是師父的身份。
隻是季無憂卻無心去接張老的話題,兀自有幾分出神。不去沾染?不,自穿越之初,她已同菩提寺掛了鉤,也掰扯不清了。
她似乎終於明白了一點,為什麼當時她醒過來,暫時離開房間之後,少林寺有那麼大動靜了。也許天峰大師,早已對菩提寺起的這場災禍,心中有些猜測了。無論是仇,還是牽扯到什麼其他的陰謀,季無憂現在的身份,都處在一個並不安全的位置上。——她或許會被滅口。無論凶手是誰,出於哪種考慮。
想到這裡,季無憂眼皮直跳,忍住了想要苦笑的**,隻是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無奈。她這些日子待在一個地方,不曾以天峰大師弟子的名義招搖過市,似乎是個格外明智的選擇。
“弈星?弈星?”
季無憂回過神有些發愣:“啊?”
“你看起來有點心神不寧?”張老有些擔憂的問道,那一分深藏於擔憂之間,幾不可見點的探究,並不明顯,也很難讓人察覺。
季無憂點了點頭,倒沒有否認:“是有一點。”這些東西沒必要隱瞞,張老作為朝廷之上下來的人,就算現在切了養老模式,敏銳度和眼力都不是假的,如果她撒謊被察覺,反而落了下乘,那倒不如直接坦白。
“是菩提寺?”張老當即道。他顯然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隻是之前並沒有說出口。
季無憂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表情仍舊沒什麼變化,她的語氣放得很慢,看著張老道:“或許是,我已不記得了。”
張老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神情微詫,然而他看了一眼季無憂的神色,到底沒能再說什麼,隻是歎氣,語氣裡大抵有些寬慰的意思:“有的事情,忘記了也未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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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張老那裡得到消息之後,季無憂心中的一些想法,就慢慢清晰明確了起來。
她已對自己之後的事情有了安排。她一向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
她同道否說了意圖返回少林寺後,就很快收拾了東西,告彆了熟人,邁上了路途。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如果她沒有中途失蹤的話。
她離開得並沒有什麼征兆,之前也沒有顯露過什麼端倪,除卻道否屋子裡留下的兩封書信,就像整個人都消失無蹤了。
隻待回想的時候,才會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性的,至少她絕沒有打算真正回少林寺的意思。她說回少林寺,也隻是為了把道否送上回去的路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