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合攏書，目光落在林深臉上。
林深不如他愛運動，皮膚很白，一看就是宅男一族。
白皙的肌膚上，仔細看的話，會有細小的絨毛。
他的眉毛比較淡，眼睛不是很大那種。
但清澈又明亮。
笑起來，或者說話太快的時候，臉頰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墨爵城收回目光，又重複了一次：“要不要，和我說說看？”
他難得的，竟然顯得有些溫和的語氣。
讓林深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隻是那種不安，卻比剛才更加明顯。
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墨爵城。
這不是他知道的那個中二校草！
墨爵城今天整個人都不對勁！
甚至比昨天生氣的他都還要不對勁！
他就像是……
林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就好像是，突然之間從霸道狂拽的校草，變成了……
變成了……
林深皺眉！
變成了……對！變成了他哥哥林淵那樣的人！
平靜，體貼，目光充滿了包容和理解。
這看起來，有點瘮人啊！
他下意識地對上墨爵城的目光。
對方唇角微微翹起，幽深如夜空的雙眼也正看著他。
林深：……
他下意識的轉開了目光。
“也……也沒什麼。”不過墨爵城倒是真的勾起了他的談興。
林深的心事，都不知道該找誰分享。
弟弟林澈嗎？
對方怕是會緊張擔心到死。
至於哥哥林淵……
那就更不可能了。
畢竟他的心事，大部分都源起於林淵。
“怎麼？”墨爵城問：“不能和我說？”
“也不是不能。”林深說：“就是……”
他想了想，索性直接放下筆：“如果你發現，身邊的一切突然發生了變化，而且這些變化還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一些你期待已久的好事，突然就真的出現在生活中。”
林深問：“你會怎麼想？”
“既然是好事，為什麼要想？”墨爵城反問。
“但是你不擔心，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嗎？”林深說。
“不明白。”墨爵城說。
“就是，好事太多了，會覺得有點不真實。”林深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他總不能直接告訴墨爵城，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墨爵城，也隻是自己看過的一本書中的男主角。
他會出現在這裡，是受到某種不可抗力的，神秘力量的影響。
現在他慌得一逼！完全沒有真實的感覺。
尤其是麵對好到簡直完美的哥哥林淵時。
他真的覺得，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哦……”墨爵城拖長了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林深的錯覺，他分明覺得，墨爵城在說這話的時候。
原本幽深如墨的雙眼裡，逐漸開始有笑意積聚。
那笑意還會慢慢蔓延開來，仿佛漣漪一般，讓墨爵城的眉梢眼角都變得柔和不少。
他看著林深，再開口時，語氣也有了絲藏都藏不住的雀躍：“所以你是覺得，現在對你來說，美好得像是在做夢？你覺得一點都不真實？”
“可以這麼說吧。”林深點點頭。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他怎麼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墨爵城唇角翹了起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雙眼一下變得熠熠生輝。
甚至比落在他頭發上的陽光都還要明亮。
“就這麼擔心啊……”他盯著林深的眼睛，唇角微翹，“就這麼擔心，自己現在是在做夢？你如果想知道，現在究竟是不是醒著，我倒是有個不錯的辦法，可以證明你不是在做夢。”
“什麼方法？”林深下意識地問。
墨爵城對他粲然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然後他右手握拳，左手握住右手，活動了幾下手腕。
墨爵城一身肌膚全是健康的小麥色，手指修長乾燥，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齊齊。
即使被校服包裹著，林深也知道，藏在對方衣服下的，是毫不誇張，但卻充滿力量的肌肉。
籃球場上，他已經親眼看到過，墨爵城的爆發力究竟有多麼可怕了！
所以他打人，肯定特彆疼！
林深忍不住抿抿嘴。
他抬眸，對上墨爵城的雙眸。
對方正好又對他笑了笑，然後朝著林深猛然揮拳。
墨爵城的動作實在太快。
即使兩人之間，還隔著一張石桌的距離，向來不愛運動的林深也完全躲閃不及。
他隻能下意識地，在拳頭打到自己臉上時，緊緊閉上雙眼。
即使閉著眼睛，林深仿佛也能感受到，拳頭帶起的風。
然後那風，從他的臉頰旁擦過。
想象中的疼痛，過了很久之後，也還是沒落在他臉上。
林深又等了會兒，忍不住悄悄睜開眼睛。
“白癡！”墨爵城朝他揚揚下頜。
他的胳膊伸得筆直，就停在林深腦袋旁邊。
“與其覺得太不真實了，好像在做夢。不如抓緊眼前的一切。”他嗤笑一聲，“如果真的是美夢的話，多夢一秒是一秒。”
中二校草的雞湯聽起來，總是似是而非，但又仿佛很有道理的樣子。
而且自己又被叫白癡？！
林深簡直無語。
總是被個幼稚霸道的中二鬼嘲笑，他也是要麵子的好伐！
但是吧……
“你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林深抿抿嘴。
他重新抓起筆，“唰唰唰”連做三道題。
眼前仿佛霍然開朗，整個思路都順暢起來。
過了好幾分鐘，林深已經重新沉浸在題海之中。
墨爵城這才抬頭看他一眼。
和上午那會兒偽裝出來的平靜不同，墨爵城的神色真的柔和了不少。
他整個人好像一下就真的高興起來。
墨爵城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放學的時候。
黃毛陶然就在教室外探頭探腦地等著他。
等F班上課的老師走出教室後，陶然連忙三步兩步竄了進去。
“嘿嘿。”他趁林深不在位置上，壓低聲音問道：“什麼事這麼開心？”
陶然對墨爵城眨眨眼：“我都聽說了，中午你和林深同學一直在一起。還是在學校最出名的那個地方，抵足長談……嘿嘿嘿嘿……”
陶然笑得有點小猥瑣：“你們談些什麼呢？和大家分享下嘛。”
“談什麼？”墨爵城眉一揚，“嗬嗬。”
他吸了口氣，語氣平淡地念：“已知tanα=2，求（3sinα 2cosα）/（sinα-cosα）的值。解題步驟：tanα等於sinα除以……”
墨爵城不喘氣地，一口氣背了下去。
整個解題過程完整，順暢，中間一步不漏。
陶然聽得目瞪口呆，嘴巴大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老老老……老大！”他聽墨爵城完整背完整個題目，好半天才眨眨眼，“我的神啊！你竟然真的就這樣，背了下來？！”
黃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這還是墨爵城嗎？
那個在學習麵前抵死不從，經常交白卷，擺明就是要和父母老師對著乾的墨爵城嗎？！
陶然眨眨眼，又眨眨眼！
“老大！我真的是，太佩服你了！”
“嗬嗬。”墨爵城冷笑。
“所以你們就這樣，背了一中午的題？”陶然驚歎完了，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在全校出了名的約會聖地，背題庫？！”
“嘖嘖嘖……”陶然搖頭晃腦，對著墨爵城豎起大拇指，“這碗狗糧，我乾了！”
居然能讓墨爵城背這樣枯燥的題目，那個林深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如果這都不算愛，他陶然就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正好這個時候，林深從教室外走了進來。
F班的學生已經走得差不多，教室裡就隻剩下幾個人。
墨爵城，陶然，還有剛剛過來的許晨。
以及，蘇甜甜。
“許晨。”墨爵城立刻朝朋友示意，讓他上。
“嗯。”許晨點點頭。
他推了推眼鏡，主動朝蘇甜甜走去。
“蘇甜甜同學。”
這幾天受到不少驚嚇和壓迫的蘇甜甜差點從位置上跳起來。
她的麵前，也攤著那本數學例題集。
不過相對於墨爵城的進展神速，蘇甜甜的進度還停留在第一頁。
看到叫自己的不是林深，而是墨爵城的朋友。
蘇甜甜猛然舒了口氣。
“有什麼事嗎？”她問。
“蘇甜甜同學。”許晨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我叫許晨，是同年級精英班的學生。”
“我知道。”蘇甜甜說。
“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地方，請你不要客氣，儘管來問我。”許晨不緊不慢地說道：“你的學習，以後，就由我全權負責了！”
蘇甜甜：“……”
她一個因為在高中生全國美術大賽中拿到一等獎，而被星尚學院破格錄取的美術生。
最近這是撞了邪嗎？
先有林深，然後又是許晨。
一個個都搶著要給她補課！
摔！
可是數學物理化學生物……真的都好難啊！
不遠處的林深看得莫名其妙。
他看看蘇甜甜，又轉頭看墨爵城：“這是……”
“哦。”墨爵城神色平靜地說道：“許晨覺得高三的學習太輕鬆了，想給自己找點事做。”
他說：“他想挑戰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半年內，把蘇甜甜改造成學霸。”
林深：“……”
“所以這段時間你不用再管她了。”墨爵城又說：“你隻需要專心刷題，然後負責我的學習就行。”
他提醒林深：“不是說還有生物和化學的例題集？”
林深：“……”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墨爵城。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他總還是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但是……”他想說話。
墨爵城飛快地打斷了他：“難道你不想贏歐陽影毅嗎？我們，隻有一個月時間，都不到了！”
林深當然想贏！
可是蘇甜甜她……
“還是你不放心許晨？”墨爵城犀利反問。
林深：“……”
他當然不是不信許晨！
許晨看起來比墨爵城要靠譜多了！
“可是……”林深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他當初同時給墨爵城和蘇甜甜補課是為了什麼來著？
一方麵，是想要穩步提高蘇甜甜的成績，讓她能考上不錯的大學，在墨爵城父母麵前能夠比較有麵子。
也免得他爸媽找到借口拆散兩人，害他們多花了五年時間才能夠在一起。
另一方麵，他這不是琢磨著，男女搭配乾活不累。
一邊補課，穩步提高科學文化水平。
一邊還能順便促進墨爵城和蘇甜甜的感情麼？
現在這樣一搞，又算什麼？！
他給墨爵城補課，許晨負責蘇甜甜。
許晨……
林深一邊想著，一邊就轉頭看向許晨。
對方確實沒有墨爵城那樣逆天的顏值，但長得也絕對不能算差。
從林深的審美角度來看的話，戴著眼鏡的許晨文質彬彬，容貌清秀。
再加上身上的學霸光芒，真就不見得比墨爵城差太多。
蘇甜甜也不是沒有喜歡上他的可能！
那墨爵城怕是要被綠了……吧？
林深簡直要為墨爵城的終身大事操碎心！
墨爵城卻一無所覺。
他心情顯然還很好，中午那陣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開心之後，他的臉上就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
F班的學生雖然都知道，校草可能，大概應該是被林深蓋過章了。
但好幾個女生還是被墨爵城臉上的淡笑撩得臉紅心跳，覺得今天陽光都要明媚一點。
“彆可是可是了！”墨爵城一揮手，“你不是覺得自己在做美夢？”
他對林深說道：“那我就來讓你的美夢，更真實一點吧！”
墨爵城又對他笑：“也更美好一點。”
林深：“……”
他聽到墨爵城提到中午自己那些話，下意識又想起林淵，臉一下就紅了。
“什……什麼美夢？”林深結結巴巴地說：“什麼更美一些？！你……你彆胡說啊！”
墨爵城對他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不過這笑容看在本就藏著心事的林深眼裡，就顯得很有些意味深長。
他有點琢磨不透，自己中午明明什麼都沒說啊，也壓根沒提到過林淵。
墨爵城他……他難道……
“跟我來！”墨爵城突然伸手，握住了林深的手腕。
他不容分說就帶著林深朝教學樓下跑去。
兩人很快出了校門，徑直朝墨爵城的公寓走去。
離他的公寓越近，林深就越是緊張。
等到了墨爵城公寓樓下，林深更是覺得自己口乾舌燥。
他甚至完全無法控製，自己越跳越快，也好像越來越大的心跳聲！
他猛地縮回自己一直被墨爵城握著的手腕：“你……”
林深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你到底想乾什麼？”
他問：“就不能先說嗎？”
“上去不就知道了？”墨爵城的心情，顯然還是很好。
他興致勃勃地對林深說道：“先告訴了你，我怕你太開心了，又覺得什麼美夢實在太美好，不真實！然後興奮得暈過去了怎麼辦？”
墨爵城上下打量著林深：“到時候難道還要讓我抱你上去？”
林深：“……”
我信了你的邪！
他是覺得不可能，墨爵城這樣的，就不可能從他那麼隱晦的話中聽出什麼來。
但是現在吧，看著對方的灼灼目光。
林深又覺得有點不確定了！
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怦”，“怦”，“怦”……越來越大聲。
尤其是當電梯裡隻有他和墨爵城兩個人的時候。
在這個狹窄又密閉的空間裡。
林深甚至覺得，對方肯定也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他努力深呼吸，想讓自己平靜一點。
幸好電梯很快停在了墨爵城住的那層。
墨爵城先一步出去，然後他示意林深在走廊等他：“一分鐘！”
他對林深豎起食指：“一分鐘後你再進來。”
林深：“……”
墨爵城究竟想玩什麼？！
他眼睜睜看著對方進門，有些焦躁不安地站在空蕩蕩的安靜走廊上。
他是覺得哥哥林淵很好。
像言朔，那個在他孤獨無助的時候，溫柔安慰他的鄰家哥哥。
更像他心中一直渴望，卻始終求而不得的溫柔大哥！
但是他說的美夢，也不隻是和林淵有關。
還有明明比他小，明明才應該是在家中受儘寵愛和保護。
卻願意保護他的林澈！
也有氣質優雅，尊重他，包容他的缺點。
會拉著兒子們陪她看完全和她氣質不同的綜藝節目的。
願意為他的一點點進步，就開心慶祝的媽媽楚榕。
所以……
林深艱難地咽了口吐沫。
他看著那扇並沒有關緊的房門，緊張得渾身都有些僵硬。
那裡麵有什麼？
哥哥林淵嗎？
可是墨爵城究竟知不知道……
“可以了！”墨爵城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林深胡思亂想，“進來吧！”
林深抿抿嘴，伸手大力拉開了房門，
門一開，他就赫然看到——
就在入戶走廊上，身材高大的男子逆光而站。
看到他打開門，墨爵城對他露齒一笑，露出白得都快閃閃發光的整齊牙齒！
然而他身邊並沒有其他人。
沒有林淵，也沒有林澈和楚榕……
林深莫名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失望。
他就知道不可能！
如果連墨爵城都能從幾句話中猜到他的心事，那他……
林深一邊想著。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墨爵城的身上。
林深的眼睛，猛然瞪大，連話都結巴起來：“你你你……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