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親生父母最後的印象停留在車禍前一家人唱著踏青的歌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那一刻。
當小轎車與貨車相撞時,她隻聽到了劇烈的爆炸聲,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一家四口,隻有兩個孩子獲救。
她睜開眼,入眼到處都是白色,白床單白被子,四處都是濃濃的消毒水味,胳膊上打著石膏的姐姐見到她醒來,哭著抱住了她。
“太好了,千秋,你沒事。”
她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她陷入深深的恐慌,著急地握住姐姐的手。
姐姐安撫著她,讓她不要急,然後拿來白紙和筆。
她在白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一句話。
爸爸媽媽在哪裡?
姐姐突然哽咽住,滿臉淚水地搖了搖頭。
她茫然地望著姐姐,醫生來到她的床邊,說了一些複雜的話,什麼骨折線、喉返神經損傷。她沒有聽懂,隻知道自己的腿不能動,要打石膏,在床上休息至少三個月的時間。她的喉嚨也暫時不能發聲,隻能靠簡單的手勢和寫字表達自己的意思。
住院期間,父親的幾個學生來看望過她和姐姐。
她推著輪椅從洗手間出來,聽到那幾個研究生小聲議論。
“真的是意外嗎?”
“教授不久前剛拒絕一家機構的邀請。”
“沒辦法,教授那篇關於神經遞質鎮靜催眠的課題正進行到最重要的階段。”
一個研究生注意到她,推了推另外兩個說話的研究生,後者趕緊閉上了嘴。
她向姐姐詢問那些研究生說的是什麼意思,姐姐沒有回答,她第一次在姐姐的臉上看到那麼嚴肅的表情。
第二天,一個金發的外國女人和一個頭戴貝雷帽留著胡渣的男人找到她。
男人彎下腰,對她友好地笑:“你好,我是赤井務武,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
那個看起來就十分乾練的外國女人說:“我是瑪麗,務武的妻子。”
赤井務武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從今天開始,千秋就到我們家,和我們一起生活好不好?”
她認真地想了想,在紙上寫下:“千秋不想離開姐姐。”
赤井務武與瑪麗對視一眼,眼中都有幾分無奈。
原本他們是想兩個孩子一起收養,但大的那個說什麼都不願意離開日本。
病房外,瑪麗看著赤井務武:“怎麼辦?”
務武歎氣:“她還是不願意跟我們走。那個孩子太執著了,堅持要留在日本調查父母的死因。
瑪麗說:“如果勸不動詩織就算了,日本公安應該會保證她的安全,但千秋才六歲,我們必須帶她離開這裡。”
務武沉思片刻,點頭:“你說得對。”
很快辦理好了收養手續,離開的那天,詩織緊緊地抱住她,“姐姐一直在這裡,千秋想見我的話,隨時都可以回日本。”
英倫三島。
那裡是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語言,她心中充滿了未知與恐懼。
九歲的赤井秀一和六歲的赤井秀吉看到務武的車,跑到門口迎接出國歸來的父母。
小秀一期待地問:“爸爸,我們明天去打獵好不好?”
務武說:“抱歉,秀一,我們要為小千買衣服,還要帶她熟悉一下家裡。”
小秀一問:“小千?是誰?”
他這才注意到瑪麗從車裡抱出來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女孩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看起來商店櫥窗裡的洋娃娃,她睜著一雙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他們。
秀吉好奇地湊過去:“她兩隻眼睛顏色不一樣哎!”
務武從車後備箱搬出輪椅,瑪麗把女孩抱上輪椅:“她叫千秋,從今天開始,千秋就要與我們一起生活了,她就是你們的妹妹。”
秀吉聞言,歡呼道:“太好了!我們終於有妹妹了!”
秀一對這個妹妹不感興趣,他兩手插在口袋裡,一副酷男孩的樣子。
秀吉在千秋的身邊問來問去,但千秋隻是沉默地看著他。秀吉撓撓頭:“小千妹妹不會說話嗎?”
務武說:“她出過一場車禍,喉嚨受傷,暫時不能開口說話。”
赤井一家都很友善,瑪麗怕她不適應英國的食物每頓都做日式料理,務武帶她去商店買了許多漂亮的小裙子,二哥秀吉找遍各種玩具試圖逗她開心,隻有大哥秀一比較高冷。千秋能感受到他們的善意,但她始終融入不了。
她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
她想爸爸媽媽。
她想姐姐。
每天晚上,千秋都躲在被子裡偷偷哭泣,她哭不出聲,隻是默默地流淚,沒有人發現她在偷哭。
直到一天晚上,小秀一被瑪麗強硬地推到她房間裡。
“去,給你妹妹一個晚安吻。”
小秀一滿臉不情願。
瑪麗插著腰,說一不二地命令道:“我之前是怎麼和你說的?如果今晚你不給你妹妹一個晚安吻,明天的打靶活動就取消。”
這精準地戳中了小秀一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