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徒述斐還沒出門就被宗正徒懷慎家的帖子攔在家裡了。徒述斐知道這是關乎北疆安全的大事,二話沒說就打發人去了刑部給自己告假,然後讓車夫調頭去了太叔爺爺徒懷慎家裡。
到了地方,徒述斐才下車就被徒亦迅領了進去。徒亦迅是徒述斐的堂哥,是聖人親兄弟的兒子,如今也快三十歲了。聽說太叔爺爺徒懷慎一直屬意他來接自己的位置,他在這裡倒是不奇怪。
“六弟,你這回說的事情可夠大的,今早上可把太叔爺爺嚇了一跳。”徒亦迅和宗正一起進宮去,聽到皇伯父說的那番話之後,心裡的震動不亞於平地驚雷——這個才十六歲的堂弟竟然已經有這般的心胸溝壑了。
“小弟還是嫩得很呢,不然也不會不著前不著後的還要去求父皇幫忙。”徒述斐自謙了一句,兄弟倆就到了徒懷慎的書房。
這書房很是寬敞,兩麵二十四扇窗戶兩扇門都大敞四開的,院子裡除了些低矮的花卉,就隻有幾缸荷花。那缸是為了防止走水用的,養上荷花也就是為了好看而已。
對於這麼一個冬天半點不保暖的書房,徒述斐是槽多無吐。以前他還提出過要給太叔爺爺換上玻璃窗戶,卻被拒絕了。
他隱約猜測這裡麵的緣故可能不單單是因為守舊之類的緣故,畢竟太叔爺爺家裡其他的地方可都換上了玻璃,就是宗正衙門也是如此,偏偏這書房例外。
“來啦?”如今快要花甲之齡的徒懷慎聽見腳步聲,把手裡的茶盞放下,臉上帶著點笑意看向了徒述斐。
“給太叔爺爺請安。”徒述斐進來站定之後就躬身行禮。
徒懷慎笑嗬嗬的看著徒述斐給自己行了禮之後,就指著自己下手的位置示意徒述斐坐下:“今早上你父皇都和我說了。你這小子年紀不大心不小啊!”
徒述斐“嘿嘿”笑了兩聲,算是認下了。
以前徒懷慎也沒少和徒述斐打交道,像是以前這小子犯了錯,像是之前他砍了過繼出去的小八的手臂的事情,就是聖人示意讓自己從輕處理的。
從那時候他就知道,這小子是個殺伐果決的。可今天看來,他看的還不夠深。他捋了捋胡子,眯著眼睛開口:“你實話跟我說,你對那個位置就沒個想頭?”
如今開國才百年,他們老徒家可不敢內耗。聖人可能心軟,這時候就需要他這個宗正了。
徒述斐一愣,有點驚訝。過了足有三息,徒述斐才吐出了一口氣,坦蕩蕩的說道:“沒有。”
想了想,徒述斐補充了一下,“若是有一天我想當皇帝了,絕對不在國有皇帝的情況下去爭奪,而是另外找個地方。”他掰著手指頭算到,“像是東瀛、朝鮮,或者順著絲綢之路往西方的大陸去。隻要給我一支軍隊,我就能打下來自己當皇帝。”
這話天真的很:有現成的不要,偏偏要自己勞心勞力從有到無的去爭搶,其中的變數太大了!但這話讓宗正很滿意,好男不吃分家飯,這孩子有誌氣,看來聖人的放心不是沒道理的。
“這生意不會讓你吃虧,放心,西北那頭交給老夫,生產這些東西的環節還是給你的雲晴莊。至於銷售,你的店鋪就不能獨一份了。隻有做大了,才能更好的控製北地的經濟。”
徒述斐也不知道老宗正到底是個什麼心思,直接就跳到另一個話題上來了。不過他知道輕重,一開始囤積也是為了最快速度的打開市場。如今情況有變,他也沒有二話。反正他莊子上有他玻璃和香洗的補貼,莊子上的百姓總不會吃虧就是了。
大體的事情都說好了,中間還有一些細節也不是一時半刻能說的清楚的,徒懷慎帶著徒明迅留了徒述斐吃過午飯,就把人送走了。
等徒亦迅送了徒述斐回來,正看見徒懷慎慢悠悠的喝消食茶呢。他帶著點擔憂的說道:“六弟雖然現在無意,可未必將來還會這樣想。”
這說的是徒述斐一進來就被問的那個問題——他是否有意江山寶器?
徒懷慎搖頭:“你看得不夠清楚。你來說說,他不聲不響的做了這些事情,可在朝中可有朋黨依靠?”
徒亦迅搖搖頭,又覺得哪裡不太對。
“他手底下有人,都是陛下和娘娘給的,要麼也是太子殿下給的。除了兩個才中了舉人的子弟,和幾個弘文館的同窗,再沒有要好的了。我之前還有些疑慮,但今天徹底明白了,他這是一開始就自己把自己的念頭給斷了。”
徒亦迅立刻明白過來了,也對這個堂弟更加的重視了。易地而處,他可不認為自己能抵抗得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誘惑,偏偏這個堂弟在聖寵加身、心智足夠和野心匹配的情況下斷了自己的念頭,由不得他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