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的表哥名字聽說很土,為了讓彆人叫的順口,就自稱阿羌,出乎意料地,長得不是明萱嘴裡憨傻的老實像,眉眼間有些清秀,隻是一開口,還是暴露了性格,“桃桃姑娘,表妹叮囑過我了,有事你隨便吩咐,我一定好好乾!”
這倒是格外的驚喜了,畢竟她們一個主要麵對姑娘夫人的鋪子,老板還是不要太粗獷了。
桃桃笑眯眯,阿羌是得了表妹的信後,毅然離開的莊子,京城客棧價高,就直接他先住進了鋪子裡。
小林老板走得乾淨,除了一些普通的桌椅,鋪子裡空空蕩蕩,後院存放糧食的糧倉有兩個,中間是晚上守夜的人輪流住的,桃桃讓人收拾了一下,現在裡頭就擺著一張拔步床和幾個臉盆。
“這裡有些簡陋,你先將就一下吧。”
阿羌搖搖頭,憨憨道:“不簡陋了,我們那莊子裡,十個人睡一個通鋪,茅廁都要排隊上,這兒可真好。”
雖說他是莊頭,為了方便乾活,也是和彆人擠在一個屋子裡。
京城寸土寸金,平白浪費時間,連阿羌都受不了,他放下行李,主動申請找事做。
開店的當務之急,最主要是找城裡裝修抹牆的好把手,知道了桃桃的需求後,阿羌當天就出發,走訪詢問,沒耽擱一點時間,晚上就拉回了三家隊伍,各有優點。
雕工精湛的第一家,基礎結實的第二家,還有做工迅速的第三家。
就這種辦事能力,賺大了啊。
這回桃桃是真放心了,她把自己畫的設計圖紙給了第二家的張師傅,著重強調了二樓一定要和諧極簡以待日後裝修,一樓則仔細按照她的規劃分門彆類,留足空間。
張師傅看了這個圖很久,眸中異彩連連,“這、這幾處,極為巧思啊!”
最後留下一句,“放心,我必然做出最好的效果。”
便馬不停蹄地帶著人回去買材料收拾家夥。
桃桃的小生意如火如荼地悄悄展開,皇宮裡,蕭宣晏站在殿外正等著向從前的紀皇後,如今的紀太後請安。
“嬤嬤,母後近日如何?”
蕭宣晏已經過了剛登基最忙碌的幾日,心裡惦記母後,低聲問道。
嬤嬤猶豫,“太後她......”
“很平靜......”
太後對先帝駕崩,新帝登基毫無反應不喜不悲,就像無事發生,嬤嬤都看杵了。
蕭宣晏麵色不動,心思翻轉,這時裡麵宣布太後已經好了,他甩開衣袍大步走了進去。
“母後安康。”
紀太後穿著喪服,不染脂粉的臉上顯出重重的憔悴,她正喝著茶,“起來吧。”
蕭宣晏坐在下首,接過宮女遞來的新茶,“母後看著瘦了。”
他撇開浮茶,“父皇的靈堂有其他太妃守著,母後隻管好好休息,養好身子。”
紀太後聽出了他的意思,用濕帕擦了擦手上的水,“你想說什麼。”
蕭宣晏也不欲和母後繞彎子,“父皇病後,雲婉就失了蹤跡,我的人最後查到她出現的地方——”
他看著紀太後,“是您這兒。”
蕭宣晏的語調溫和,話裡卻鋒芒畢露,嬤嬤和貼身宮女不禁屏住了呼吸。
紀太後淡淡道:“不用查了,是哀家送走了她。”
蕭宣晏心裡清楚,可他不解,母後是紀家出身,為何會不知,對參與了皇家秘事的雲婉,斬草除根才是正道。
“她走前自己喝了啞湯,又不識字,你大可放心。”
天真!
不識字難道不會學嗎?隻要那些殘黨餘孽找到她,那就是針對他的筏子!
紀太後閉眼,忽地道:“我要給我的晗兒積福。”
蕭宣晏胸口一窒,殿內一片安靜,過了不知多久,他無奈地道:“母後送走就送走吧,典冊記上一筆雲昭儀病逝罷了。”
他細細道:“太醫院的王院正告老還鄉,徐院正有心侍奉師傅,朕感念他一番孝心,也準了。”
“母後的平安脈,日後便由新的太醫院正餘院正負責。”
紀太後神色疲倦地點點頭,蕭宣晏心中不忍,關切道:“朕先去上朝,午間再來陪母後用膳。”
他走後,太後久久未動,嬤嬤想哄太後振作,娘娘身上縈繞不散的悲傷讓她擔憂。
她勸道:“登基事多,皇上還等著娘娘把關呢——”
太後垂眸盯著地毯,聲音冰涼:“他能做好。”
蟄伏了這麼多年,怎麼會做不好。
這話說的有些嬤嬤不敢接。
紀太後緩了緩,瞅著房梁和桌前的白布,“撤了,晦氣。”
莫要咒到她的晗兒了。
鳳鸞宮外,蕭宣晏的臉慢慢沉下,坐在禦花園的涼亭裡,須臾,暗衛跪在地上。
“找到雲婉,殺了她。”
暗衛領命離去,沒一會兒,蕭宣晏聽說了太後讓人撤幡的事兒,立刻吩咐道:“母後不喜歡鳳鸞宮,西宮的春和宮風景秀麗,若是母後願意,現在便可搬過去靜心養神。”
總是待在鳳鸞宮,母後總是容易想起七弟,傷心傷神。
他眼眸沉沉,崖底沒有屍首,七弟一定沒死。
飛霜鏢局滅門已經一年了,這次他是用儘了所有力氣去尋找七弟,卻了無音訊。
付氏餘孽未除儘,放在外麵的死士恐怕還領著殺死七弟的命令。
他不能大肆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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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平王府也裡處處掛滿了白幡,但藏在底下的喜悅氣氛怎麼也掩蓋不住,紀若華抱著小郡主哄,嬤嬤也露著笑:“先帝今日就過了頭七,陛下必定會接娘娘進皇宮的。”
皇宮裡的車馬來的很快,紀若華興奮又期待,可啷啷當當的聲音卻從路上越走越遠,直到另一處停下。
紀若華臉上的笑凝住了,小丫鬟怯怯地掀開簾子,“...公公們說,皇上說,王妃為正室,要先送王妃入宮,再來接娘娘......”
嬤嬤趕緊斥道:“快下去。”
她接過小郡主交給乳母,“娘娘彆急,陛下重禮,從前對王妃也是無寵卻有尊重,這明麵上的事總要過得去的。”
紀若華在小丫鬟剛開口的時候就明白這個道理了,隻是多日的喜悅衝昏了頭腦,現在一盆涼水潑下來——
“嬤嬤,我有些冷。”
新帝潛邸的人不多,無妾室隻有一正一側兩個王妃,幾乎是剛把王妃送進皇宮,便馬不停蹄地來接紀側妃,嬤嬤最後指點裝完箱籠,轉頭,看見宮裡的太監嬤嬤攙扶著紀若華,從側門一步步走出去了。
馬車穩穩地駛向皇城,紀若華再沒了無儘的欣喜,她忍不住道:“嬤嬤,王妃她,是從哪個門出去的?”
問完她便抬手閉眼,心裡有了答案。
嫡庶有彆,王妃進宮,自然是從正門。
進了外城後,紀若華下馬車換上轎輦,旁邊的太監沿路和她介紹,“這是宜蘭殿,這是雲靈閣.......”
紀若華聽得心不在焉,她早熟識這些地方了,往常是人來人往,花枝招展,現在裡麵空空如也,隻有最低等的灑掃宮女。
那太監想著討個巧,妙嘴生花,“娘娘住的是這宮裡頭一份的尊貴——萬寧宮,挨著陛下的啟濟殿,現在陛下都在偏殿處事,日後娘娘想去最是方便。”
萬寧宮之前都空著,守孝期間,一切從簡,裡麵擺著幾個素雅的花瓶,宮裡的大嬤嬤和大太監已經跪在這兒等著了。
黃昏時分,冊封的旨意就下來了,莊青青封皇後,紀氏封妃,冊封典禮在登基之後再辦。
隻是個妃位,還沒有封號。
紀若華有些失望,她站在宮殿前的院子裡,朝著北方,目光可及之處就是啟濟殿的屋簷。
皇上吃了嗎?
白日上朝處理政務,晚上還要跪在靈前,一定累著了。
因為守孝,皇上不得寵幸妃嬪,進宮第一夜就這麼平平靜靜地過去了。
翌日,皇後就以身子不適下放權利,紀若華順利地成了後宮真正的主子,萬寧宮的人走路頭都要挺得高些,可紀若華卻沒那麼快樂了。
她沒能傷感多久。
大嬤嬤帶來了陛下的口諭。
後宮一群數不清的太妃,需要要她來平息穩住,決不可讓她們在這三個月裡生事,汙了陛下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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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也並不安寧,新帝對邊疆之事比起先帝更加重視,把跟著付氏為非作歹的四皇子和渾水摸魚的五皇子都抓了回來,念著先帝駕崩,暫且不論罪行,都扔去跪著替父守靈。
在邊疆戰局遲遲沒有進展時,他直接宣布了一樣令眾臣嘩然的政策——新設武舉製度,且在一年後,新的武舉和文舉同時進行。
許呈晉下朝後,直奔家中,思慮半晌後,還是叫來了前院練武的許恒虞。
“爹爹。”
許恒虞提著重劍,寒月裡頭上還有點點汗水,一看就沒有懈怠。
許呈晉滿目欣慰地看著兒子,“這些日子不能去城郊大營,可還習慣?”
“爹放心,走之前魯將頭給我留足了任務,一天也歇不下來,沒什麼習慣不習慣的。”
許呈晉失笑,伸手讓他過來坐下,他沉吟片刻:“虞哥兒,還記得爹爹以前和你說的......你,準備好去邊疆了嗎?”
許恒虞拿點心的手微滯,然後自然地吃了起來,含糊道:“嗯。”
許呈晉告訴他朝堂上剛宣布的事,“皇上著意於武舉,下了決心要辦大,若是能夠一舉得個狀元,必然是萬眾矚目。”
他仔仔細細地為兒子分析了當前的形式,“武舉的確是個極好的路子,但戰場上瞬息萬變,一年的時間,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