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陽酷暑,哪怕已經一更天了,宮裡還是深深的燥熱,蹭著承遠殿前微微透出的涼氣,雨蘭揚著笑道:“嬤嬤,這個給你。”
與她一同守夜的是何嬤嬤,專門負責記載彤史,何嬤嬤天生沒個笑臉,宮裡的妃嬪忌諱著她是太後親指,儘管她對所有娘娘都是疏離的態度,麵上也都不曾怠慢。
“天氣熱蚊蟲也多,這是藥膏是我們宮裡人人都有,對這些蚊蟲驅散效果極好,嬤嬤隻管拿著用。”
雨蘭謹記著方嬤嬤的教導,不會刻意討好何嬤嬤丟了淑嬪娘娘的麵子,但看著何嬤嬤麵無表情地拍蚊子,雨蘭直覺這是個好機會。
看著雨蘭周身蚊蟲避之不及的樣子,何嬤嬤動動手指,還是接了過來,藥膏放在一個普通的木盒上,看著確實不是什麼過於珍奇的玩意,何嬤嬤挖出一點,淡淡的草木氣息在鼻尖縈繞,不會太過刺鼻衝撞貴人。
“多謝姑娘了。”
享受著蚊子自動遠離,何嬤嬤聽著殿內還沒停下的動靜,她舒緩了腿腳,提前在彤史上落下了個時間。
雨蘭掃見了嬤嬤的動作,微微舒氣,摸了摸懷裡還剩的兩盒藥膏,感激起了桃桃貼心製作的驅蟲膏。
謝天謝地,這藥膏已經讓她成功和承遠殿第三個人打上交道了。
翌日,好心情的皇帝早早地起來上朝,雨蘭服侍著將醒未醒的許嘉星,幾人衝著皇上的背影福身一拜。
“娘娘,咱們在承遠殿用些早膳嗎?”
雨蘭為許嘉星簪好頭發,小心問道,皇帝從昨日起便總是興衝衝的模樣,今早特意命了禦膳房備上了吃食,能被皇上發話留在承遠殿用膳,可是極有麵子的事呢。
許嘉星渾身乏著,皇上昨晚動作不輕,過分得很,偏偏何嬤嬤一反常態地沒叫停,她這會兒實在太累了。
她搖搖頭,“不吃了,先回宮。”
在承遠殿要處處緊著神,還是趕緊回雲蒼樓好好睡一覺更吸引許嘉星。
初晨陽光已經冒頭,雨蘭支開傘扶著許嘉星走出承遠殿,坐上了輦車。
到雲蒼樓時,天色已經大亮,許嘉星一下轎輦便直奔宮室,方嬤嬤連忙跟上去,瞅著許嘉星臉上困乏的表情,方嬤嬤又喜又憂。
問清昨晚的情況後,方嬤嬤攔住了往床榻爬的許嘉星,“娘娘快醒醒神,太醫馬上就到,把完平安脈了再睡。”
許嘉星還沒緩過神,略思索了會兒,“今兒不是請平安脈的日子啊。”
方嬤嬤倒了杯清茶,哂笑道,“娘娘先喝口茶,明芙,把屜子上的桂花糖蒸栗粉糕端來,給娘娘嘗嘗。”
那頭太醫果然來得很快,衝著許嘉星請完安,他隔著絹帕落在了許嘉星手腕上,片刻後,他笑道,“娘娘一切安好。”
許嘉星習以為常地點點頭,轉身回了臥房,方嬤嬤聽著這話,遞給了太醫一封金紙,“呂太醫,這,這娘娘既然一切都好,為何還......”
她的未儘之語呂太醫瞬間了然,“皇嗣一事急不得,全在緣分上,娘娘年輕又聖眷優容,遲早會有孩子的。”
方嬤嬤笑了笑,“太醫的話我自然懂的,但娘娘平日裡總愛貪食涼寒之物,奴婢是個蠢的,總擔心會傷著娘娘,太醫能否開張方子,讓娘娘不至於落下什麼寒症。”
開些不痛不癢的藥方,是太醫院人人必備的技能,雲蒼樓的掌事嬤嬤都求了,呂太醫立即從善如流,補了兩濟溫養身子的藥材。
送走了呂太醫,方嬤嬤喚來了雨蘭,得知昨夜皇上三更天了才叫水,她沉沉思索,從前也曾耳聞,房事做的多了,孩子也會艱難,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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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過後,前朝後宮便人人皆知皇帝找回了七皇子,前朝的人看不出皇上的喜怒,後宮的妃嬪卻很快感覺到了皇上明顯的開心。
這表現在短短一個月又有好幾名妃子接連被翻了牌子,頻率比上月多出了一倍。
皇上願意進後宮,大家自然喜不自勝,用儘了法子也要把皇上爭進自己宮室,然而皇上終歸隻有一個,有的人次數多了,其他人便隻能得個冷落。
餘才人就是這時候找上了許嘉星,她脾氣溫善,並不是個愛出風頭的,方嬤嬤便是看重了這一點才準許她跟著許嘉星。
此刻她發絲微亂,不顧雲蒼樓還未散去的宮女在場,哭著嗓子跪在許嘉星麵前,哀婉道:“娘娘,求娘娘替嬪妾做主!”
溫柔的人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桃桃彎腰扶起她,雨蘭也連忙揮退宮女太監,殿內很快隻剩下許嘉星的貼身宮女和嬤嬤。
“小主彆隻顧著哭,有什麼事說出來就是。”
方嬤嬤眼神落在餘才人通紅的臉上,耐心勸道。
“娘娘,嬪妾本不該打擾娘娘,可是沈美人實在欺人太甚。”
她嗚咽著,說著沈美人與她同住一宮,又因為之前她投的淑嬪娘娘,沈美人投的趙嬪,從前皇上不進後宮時,因為淑嬪的舉薦,比沈美人多了些侍寢的機會,沈美人自此便心中暗恨。
後來沈美人獲寵,很是受皇上喜愛,在宮裡對她總是陰陽怪氣,不是要走她宮女提回來的熱水,就是把賞賜宮裡的所有布料皆先拿走,剩給她一堆顏色不新鮮的。
這些餘才人都能忍,可從前日起,沈美人接連兩日皆去了承遠殿,成了宮裡頭一份,早上,她頭暈了好一會兒,就等著宮女端著早膳回來,恢複恢複力氣,可等了半晌,最後也隻等到宮女哭著空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