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公安破門進入定位到的酒店房間,風見裕也親眼看到那個少年在黑暗中的電腦前坐著,他一顆飄在半空的心才終於顫巍巍落地。
少年身份不明的情況下,降穀先生不方便現身,所以他此刻正在外圍等候風見裕也這邊的結果。
如果再被少年逃掉的話,就真的沒臉去見降穀先生了。
風見裕也深吸一口氣,直視著麵前的少年。
房間裡沒有開燈,窗簾也拉著,隻有電腦屏幕的光像根尖刺般戳著人的眼球。少年坐在轉椅上,麵對著公安,一半側臉被白光打亮,另一半卻曖.昧地暈暗著。
光線昏白慘淡,他那雙剔透美麗的紫色眼眸像小美人魚最後遺留在世上脆弱的泡泡般,一呼一吸間幾乎要夢似的碎掉了。
不知道是誰按了電燈開關。頭頂的白熾燈亮起,少年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從黑暗裡走出來。沒了黑暗曖.昧的加持,他此時看上去倒像是普通少年一般溫和無害了。
如果麵對數個公安警察的槍.口還能言笑自若可以被稱為普通的話。
“幸會幸會,諸位的到來真是讓舍下蓬蓽生輝。”一口清脆的少年音故作老成地說著些沒人會在現代使用的江戶時代,甚至是更往前的老話。
他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對著他的槍口,悠閒地單手托腮倚在座椅扶手上,甚至在打完招呼後慢悠悠接了個哈欠。
……真是讓人不爽。
現在明明是公安占據優勢,風見裕也卻在少年的眼神下莫名有種他們被他一個人包圍了的感覺。
無論如何,不想在這個比降穀先生還小得多的少年麵前露怯。風見裕也擺擺手,示意同事們把槍收起來。
“請不要擔心,我們沒有惡意,隻是有些事想和你談談。”
少年懶懶拍了兩下手,“哦哦,多謝多謝,在下榮幸之至。”
風見裕也:“……”
可惡,本來是想借收.槍展現公安的大氣,不跟他個小鬼一般見識。結果少年的態度懶洋洋輕飄飄,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風見裕也的同事顯然跟他有一樣的感受,有一個袖子下的手已經捏成了拳頭,全靠強大的意誌力才沒衝上去把少年揍一頓。
“啊!”偏偏少年毫無所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從椅子上跳起來,單薄的身體紙片一般落地,“我是不是該給各位警官倒杯水比較好?可是你們也看到了,寒舍比較簡陋,這個茶具……這個茶包……都比較缺,你們看看誰有時間去買一買?順便說一句,我喜歡隔壁那條街超市裡賣的檸檬茶,味道非常好,飯前來一杯的話……”
“不需要。”風見裕也僵硬地打斷少年的話。被少年這麼一打岔,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氣氛全沒了,又不能喊卡讓同事們掏出槍重來一遍。
呼,想想降穀先生,堅持下去,風見裕也!
少年不知何時踱步到了最右側的公安麵前,那是個剛成為公安警察不久的新人,看上去文質彬彬老實巴交,但十分擅長搏擊——據說在警校時搏擊一直是第一——這次是被帶出來曆練的。
新人麵對少年好像比對麵更緊張,後背都像麵對領導視察似的繃緊了。
少年抓起他的手看了看,再對著他的臉咂咂嘴,“這位警官先生……你最近恐有血光之災啊。”
“啊?真的嗎?那我該怎麼辦!”
“健太郎——!”風見裕也猛喘一口氣,慢慢說:“你們都先出去,我一個人跟他談。”
“是!”
“是!風見先生!”單獨的聲音屬於老實的健太郎。
“健太郎君不要害怕。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血光之災後麵就是桃花運哦~”
“是、是!我知道了!”
風見裕也:“……”
……幸好降穀先生不在,不然的話,健太郎的職業生涯可以到此為止了。
風見裕也重整旗鼓。
“再胡攪蠻纏也沒有意義,你應該也已經知道我們是公安警察。你不想知道我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嗎?”
少年不慌不忙地目送幾個公安警察離開——他們沒有走遠,都在門口站著,風見裕也一聲令下隨時能衝回來——然後才老神神在在地瞥了眼風見裕也,態度跟對公安新人天差地彆。
“不想知道,沒興趣。”
風見裕也今天還真就叛逆了。
“我們知道你是電腦高手,在針對你列出的數十種對策裡其中有一項就是設定一個自動追蹤程序,一旦有人用記錄在程序中的警察編號登錄,程序就會立刻啟動,追蹤該登錄地點的ip地址。我們這次出任務的公安警察,編號全部都在這個程序中。在你使用我的警察手冊登錄公安係統時,我們就開始了反向追蹤你的地點。”
接連在少年這裡受挫,終於扳回一局的感覺非常好,風見裕也推了下眼鏡,嘴角勾起。
“以你的好勝心在發現被層層封鎖的機密後大概會忍不住沉迷攻擊這個高級保護程序,但是這個程序是我們公安的驕傲,你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攻陷它,這就導致你必須停留在當前地點,同時也成為了公安能將你堵在此處的關鍵。”
風見裕也說話的時候,少年把身體縮在轉椅上,腳尖在地上一點椅子就開始旋轉。停下他就再探出腳腳點一下,自娛自樂得怡然自得。
這在風見裕也眼裡,就變成了少年逃避的證明——看來他成功戳到了少年的痛處。
“你現在還在這裡,就說明你沒能在短時間內攻陷那個程序。很遺憾,雖然你確實很厲害,不過和公安相比,事實上不過如此。”風見裕也靠近少年放在桌子上的電腦,拿起被少年隨意扔在桌上,藏在薯片和可樂中間的警察手冊。
餘光掃到電腦屏幕時,風見裕也頓了下,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特意湊近了認真再看一遍——
“……你剛剛在看……”他艱難地把後半句說出來,“奧特曼?”
少年終於停下了轉椅遊戲,椅子停在麵對風見裕也的方向,少年把腦袋從膝蓋上抬起來,黑色短發亂蓬蓬地翹起一根呆毛。他又伸手打了個哈欠。
“對啊,是我最喜歡的泰羅!”
說著他還唱起了泰羅的主題曲。
“泰羅!你怎麼那麼six!奧特之父在這裡~奧特之母在這裡~並且泰羅……”
“夠了!”風見裕也捂住臉,“……所以你是為了看這個才沒離開?不是為了攻擊公安的程序?為什麼!你看到公安的程序不會有挑戰的衝動嗎——!”
“哎呀,畢竟你們是公安警察嘛,我作為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小心撿到你的警察手冊沒有及時還回去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還能恬不知恥地攻擊公安係統呢?”少年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紫色眼眸眨巴了兩下。
救命,我血壓上來了。
風見裕也麵無表情地想。
這個公安警察怎麼回事?怎麼她沒攻擊公安係統他看上去很不甘心的樣子?清水涼疑惑地撓撓腦袋。
……這家夥不會是個二五仔吧?
說什麼看到公安的程序不會有挑戰的衝動嗎?——完全不會有的好吧!
就算是組織要和公安起衝突也要謀定而後動,她為什麼要想不開冒風險去攻擊集整個公安之力做出來的程序?
——你看,要摸到這位降穀先生的情報不一定非要走吃力不討好的路。她不是吃著薯片,喝著可樂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了。
就是她在黑暗裡看片看的眼睛酸,那群人剛進門的時候給她刺得差點掉眼淚,幸好忍下來了。
為了給這群公安警察留下好印象她還特彆注意用詞遣句,恭敬到了極致,除了實在忍不住打的那幾個哈欠外,清水涼自己覺得她對這群公安特彆熱情。
就連被他們用槍指著都沒露出一絲慌亂——對警察的槍會覺得慌的隻有壞人。
然而索希利·佐穆隻是一個穩重可靠的熱心市民罷了。
看樣子公安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不僅主動收起槍,這個不太聰明的風見警官還專門留下給她做講解。
公安真是熱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