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愣了下,忽然抓住清水涼的手臂,兩人手上都提著購物袋,因為他突然的動作,瓶瓶罐罐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清水涼覺得這場麵有某種即視感——很多年前的某個聖誕夜,他倆也是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她在那個時候第一次認真懷疑起搭檔的身份。
安室透將清水涼手上的購物袋拿過來,一起扔到車上,然後抓著她的手進了小巷子。
小巷子昏暗又寧靜,隻有呼吸聲沉悶地響著。
安室透的目光掃過清水涼的臉龐,清水涼在他的目光裡感受到某種難以言說的意味,日光懸在頭頂難以觸及的高度,陰暗處的風涼得刺骨,那目光仿佛一片溺於月光下紫灰色的海,浪潮迭起,翻滾著、壓抑著,最終抹消於平靜。
所有的情緒收斂了,不露分毫。
“之前把你從醫院送回家的時候,我本打算送你一份出院禮物,雖然嚴格來說,你根本不到可以出院的時候。”
這些人怎麼一個兩個都喜歡用莫名其妙的話做開頭,清水涼心想。
“既然是禮物,當然要投你所好。吃的東西我已經送你太多,所以我想來想去,決定送你一本喜歡的漫畫。”
清水涼隱隱約約觸到了安室透想說的那件事的輪廓,這讓她感覺有些緊張,烏黑的眼睛看看天看看地。
“你最近喜歡《咒X回戰》,我到漫畫店裡才發現,這本漫畫才出了一卷。我翻看了內容……”安室透頓了頓,眸光略顯無奈,“因為我並不是漫畫愛好者,所以怎麼也想不到原來曾在這上麵犯了這麼嚴重的錯誤。”
“小涼,你知道我想說什麼……雖然不知道你和這部漫畫的作者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四年前的聖誕夜……那個時候我不應該知道‘無量空處’這個詞彙——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我是……”
“我不知道!”清水涼趕忙打斷他——隻要不承認,她就不知道搭檔是臥底!
不知道的話,她殺人放火都沒有心理壓力,知道了,她還在搭檔麵前這麼乾,那不就成了挑釁了嗎!
達咩!一切會給工作帶來壓力的行為都應該製止。
“你知道的,我是……”
“啊啊啊啊啊啊哪裡來的蚊子在叫!啦啦啦啦啦啦,我不聽我不聽,搭檔說話,王八念經……”清水涼嗚裡哇啦亂叫一通,把安室透本就刻意壓低的聲音更是壓得沒了一絲響。
過了一會兒,清水涼看安室透閉著嘴,似乎危機是解除了,試探著停下來。
安室透輕輕勾起唇角,“臥底。”
清水涼瞬間頹喪到變成線稿——完了,他說出來了,她的心靈要變得不乾淨了。
清水涼聲淚俱下,痛心疾首,“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不許你汙蔑自己,你不是臥底嗚嗚嗚……你不是!”
安室透輕輕皺起眉頭,眼神卻柔和而輕快——仿佛一瞬間放下了什麼壓得他喘不過氣的東西,他順應自己的心意,把傷心欲絕的清水涼攬進懷裡。她穿得少,在巷子裡站了一會兒,皮膚涼得像月光似的,安室透抱得又緊了一點,想把她捂熱,又想永遠就這麼抱著她。
他想自己是徹底沒辦法否認了,他確實是喜歡著這個人。
“日野原慎的事情我已經解決了,”清水涼抽抽鼻子,感受到安室透胸腔的震動,“我沒有殺他,但是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這樣你也可以給組織一個交代。”
清水涼惡狠狠地抬起腦袋凶他:“你就直接這麼告訴我,怕不怕我去向琴酒告發你!”
安室透抱著她的手臂一點也沒放鬆,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殷紅唇瓣一開一合,喉結輕輕滾了滾,嗓音喑啞。
“你可以告發我……我把這件事說出來就做好了為此付出代價的準備。如果迄今為止都是騙我的……我也認了。”
“……笨蛋。”清水涼低低地罵了句。
安室透沒有反駁,隻是說道:“小涼,請你相信我。我可以保護自己,你也不必為此留在組織,隻要你想離開,我一定會幫你——到時候你可以過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開一家甜品店,給人畫畫……”
他忽然笑了下,因為這突然的一下顫動,清水涼才意識到她被人抱了好久,想要動一動,卻越箍越緊。她抬一抬眼就看到滾動的喉結,再往上是一張喋喋不休描繪未來的嘴巴,然後是那雙眼裡壓抑不住的愉悅。
“這一切全部都交給我,好不好?”
他看上去那麼快樂,叫清水涼都不忍戳破他的美夢。
清水涼知道搭檔是為她好,可這個笨蛋壓根不明白這份好對她是來說是沒用的。
[任務:暗殺日野原慎]
[未結算]
就算他的計劃能完美地騙過組織,卻騙不過npc係統。退一步來講,就算清水涼願意付出一些點數放棄這個任務,但是放棄一個任務不要緊,以後呢?她總不能從此一個任務也不去做,全仰仗搭檔的騙局。
明明連她都騙不過去,怎麼有自信騙過整個組織的哦。
最重要的是,清水涼絕不可能像他說的那樣離開組織這個是非之地,她非但不能離開,還必須更進一步地摻和進去,因為這是她回家唯一的希望。
這是孤獨的清水大人必須一個人走下去的路,搭檔這種土著是不會理解的。
清水涼舒了口氣,主動回抱住搭檔,輕輕說:“謝謝……今天的話我可以當作沒聽到,以後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了哦。”
安室透愣住了,回過神清水涼已經推開了他,望著他的目光寫滿複雜。
那之後清水涼足有一個星期沒去見安室透。安室透總是很忙,早出晚歸,清水涼成心不想見他時,他就沒有辦法。
清水涼連門鎖都沒換,但安室透摸不透她的態度,隻知道她暫時不想見他,就不想惹她生氣。
有時候清水涼會看到安室透在樓下站著,往往是天未亮或夜已深的時候。滿身疲累,煢煢孑立。
清水涼盤算著,一星期應該足夠公安警察那群大笨蛋從日野原慎嘴裡撬出點東西了,她也差不多是時候開工了。
於是那天深夜,安室透路過清水涼家樓下時接到了風見裕也的電話。
“降穀先生,日野原慎……被人殺了……”
安室透驟然捏緊了手機,指節用力到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