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1 / 2)

香火獸在六零 紅葉似火 19886 字 8個月前

“有事不找大隊, 先去找公社, 還把閆部長都請來了, 你們好威風啊!”公社乾部一走,陳支書就發飆。

今天他的臉是丟到姥姥家了,回頭其他生產隊的還不知道怎麼笑話他呢,搞不好下次公社開會, 他還被抓出來挨批。而這一切,都是陳家人鬨的, 說起來還都是本家,結果陳陽這小子竟一點都不支持他的工作,這麼拆他的台, 太不像話了。要一個個都有樣學樣, 他這村支書還當不當了。

陳陽清楚, 陳支書這話就是說給他聽的。他裝作沒聽見,正是因為是本家,住得又近,彼此都熟識, 陳陽才特彆了解陳支書的性格。他就是那種官場老油條, 圓滑,什麼事到他麵前他都喜歡和稀泥, 想弄個表麵看起來的大團圓。

要真先去找了他, 這個家也彆想分了。

如今最重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挨兩句訓算得了什麼?再來一次, 他也會這麼做, 隻是對不住大根叔了,讓他也跟著挨批。

陳陽正想把這個事扛下去,陳大根已經笑嘻嘻地掏出了煙盒,遞了一支給陳支書:“支書,抽煙,消消氣,小夥子年輕氣盛,衝動,做事不過腦子,回頭我好好批評他。對了,我看閆部長非常支持婦聯的工作啊,你看咱們大隊要不要加強這方麵,走在其他大隊的前頭去?”

陳支書一聽這個話,注意力果然轉移到了另一邊:“你好好管管陳老三一家,他婆娘和兒子太愛鬨事了,再有下次,有他們好看的。行了,我得回去跟大隊乾部開個會,你管好你們隊裡,彆再出岔子了。”

爭強好勝的陳支書丟下這句話就心急火燎地走了,他得回去跟大隊婦聯主任商量工作。

陳大根看著他急急忙忙的背影,搖頭不解:“都一個祖宗傳下來的,咋就差這麼多呢!”還出了一個官迷。

歎息一聲,陳大根扭頭對陳陽說:“支書這人小心眼,愛記仇,他今天忙著回大隊,暫時沒跟你計較,但心裡肯定給你記了一筆。我看閆部長那人挺耿直的,而且他對你印象似乎也不錯,你要不要考慮進民兵?到時候他也拿你沒轍,回頭陳老三回來了,他們兩口子也會有所顧忌,不敢再輕易找你麻煩。”

當上民兵不但可以擋掉這些麻煩,而且還能了解到公社、附近公社甚至是縣裡麵的消息,確實好處多多。

但陳陽根本不敢答應:“再說吧,我去了福香咋辦?再說,最近我還要建房子,掙錢,安頓好家裡的一切呢。”

當上了民兵農閒得參加公社的訓練和巡邏,他沒那麼多時間。

陳大根理解他的難處,拍了拍他的肩:“那你這段時間看到支書繞道走,開春忙起來他就忘記今天這事了。”

“謝大根叔,沒事的,縣官不如現管,管我的還是你,跟他沒啥關係。”陳陽不大在意。他生活在三小隊,平時上工、工分、分糧都是在三小隊,陳支書也管不著。當然要是換個喜歡溜須拍馬的小隊長,對方可能會為了討好陳支書故意整他,但陳大根不是這種人。

陳大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用手指頭點著他的額頭:“你啊你,還是年輕了點,以後有什麼招工推薦、入黨申請、征兵之類的,首先就得過這一關。得罪了他,對你沒好處,彆不當回事。”

“大根叔,你說的這些哪輪得上我啊,就算撞大運輪上了,我要走了,福香怎麼辦?”陳陽早想過這些了。

陳大根剜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帶著福香一塊兒進城享福啊。一輩子呆在村裡種地有什麼前途,麵朝黃土背朝天,乾到老也比你家老頭子好不到哪兒去。”

現在農村人進城隻有三個途徑,一招工,二入伍,三上學。但最後一條已經被堵死了,因為去年取消了高考,改為了推薦入學,非關係戶根本輪不上,就算沒改也輪不到他一個小學才念了兩年的半文盲。

至於招工,那完全看運氣,什麼時候會有招工誰也說不清楚,而且能落到農村的名額少得可憐,除非祖墳冒青煙了。

他還是彆做白日夢了,先把他和福香的新家弄出來吧。

陳陽回到保管室就看到陳福香抱著一捆稻草往裡走。他忙上前接過稻草,問陳福香:“你抱稻草乾嘛呢!”

“我讓她抱的,你們兄妹倆總不能睡地上吧,先鋪稻草將就將就。”四奶奶從裡麵探頭說,這兄妹倆都是苦命人,妹妹傻,哥哥又是個粗心的男人,左鄰右舍的,她得過來幫忙搭把手。

陳陽按照她的吩咐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稻草,做了兩個床鋪。保管室的倉庫很大,空蕩蕩的,彆說睡他們兄妹倆,就是再來十個人也能睡得下。

鋪好乾稻草,陳陽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刮了一下跟在她後麵的陳福香的鼻子:“彆動,你頭上有稻草。”

陳福香果真乖乖站著不動,等著哥哥給她拿稻草。

誰料陳陽卻笑了:“逗你玩的呢!”

“哥哥你壞,你頭上才有稻草。”陳福香控訴道。

陳陽根本不信,四奶奶路過,從他頭上抓下根稻草:“福香沒騙你!”

陳陽……

捉弄妹子把自己也給繞進去了。

打打鬨鬨,花了半天時間,他們總算把倉庫收拾了出來,用稻草鋪了兩張床,再在上麵墊一層破棉絮,先將就住著。

因為沒有鍋,四奶奶把她前幾年大煉鋼時家裡用來熬粥的陶罐給拿了過來:“這個比較費柴火,你們先將就著用,等回頭想想辦法,再弄口鐵鍋。”

看著家徒四壁,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住所,陳陽有點愧疚,揉了揉陳福香的腦袋說:“委屈你了,這陣子得跟著哥哥受苦了。”

“能吃飽嗎?”陳福香問。

陳陽點頭:“這是當然,哥怎麼也不會讓你餓肚子。”

“你會打我嗎?”陳福香又問。

陳陽瞪她:“說啥呢,哥怎麼舍得打你。”

陳福香看著他,心滿意足地說:“那我覺得挺好的,不挨餓不挨打。”

陳陽心裡酸酸的,又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暖意:“我家福香長大了,都知道安慰哥哥了。”

妹子這麼可愛,這麼信任他,他一定要讓妹妹過上好日子。

陳陽掏出錢,算了算,今天分家拿了55塊,昨天妹妹給了他24塊,這些年他悄悄攢了34塊,算下來總共有113塊。

看起來似乎不少,但建房子要錢,買鍋碗瓢盆柴米油鹽菜刀這些必需品都得花錢,新家還要置辦家具,兩張床,算了錢不夠先打一張床,就這些,113塊也可遠遠不夠。

這個家分得還是太倉促了,他歎了口氣。

忽然,外頭傳來了梅芸芳的哭罵聲,非常大,傳得滿小隊都能聽到。罵的不外乎是全隊的人都合起夥來欺負她,罵大家對不起他們之類的,還指桑罵槐地罵他們兄妹倆。

算了,還是分家好,寧可少要點那些破爛貨,也要分家。不然要麼讓那個女人吸血,要麼還得忍受她的怒罵撒潑虐待。

“哥哥,是錢不夠嗎?”陳福香突然出現在他背後,眼睛盯著他手裡那疊皺巴巴的鈔票。

陳陽把鈔票卷了起來,用布小心翼翼地裹好:“夠,怎麼不夠,不用擔心,錢的事哥有辦法。”

陳福香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回來的路上,她可是聽建永哥說過,掙錢可難了,一個工分一分錢,哥哥在祁家溝乾一天也就能掙一毛錢,買兩個雞蛋。

“真的,哥還騙你嗎?出去跟向上他們一塊兒玩吧,哥去打點米,咱們今晚煮大米粥吃,喜不喜歡?”陳陽捏了捏陳福香的臉問。

陳福香重重地點了一下小腦袋:“喜歡。”

“那去玩吧,哥去打米了。”陳陽站了起來,將分的那八十斤稻穀倒出了一半,放進籮筐裡,挑著去了公社的打米機房。

陳福香看著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她才不出去玩呢。建永哥說,她已經長大了,以後就她跟哥哥倆一起生活,她不能什麼都不做,得幫哥哥分擔一些活,不然哥哥會很辛苦的。

可是分擔什麼呢?挑擔子她不會,蓋房子她也不會,修水庫好像也不行……

陳福香有點沮喪,感覺她就像梅芸芳所說的那樣,她是個累贅,隻會吃飯,拖累哥哥。

有了,忽地她的眼睛一亮,蹭地站了起來,拔腿就往山上跑。

陳向上在跟一群小孩玩躲貓貓,看到陳福香從他身邊路過,連忙從草垛裡鑽出一個頭,小聲喊她:“福香,福香,你去哪兒,過來咱們一起玩躲貓貓。”

“不要,那是小孩玩的,我已經長大了。”陳福香拒絕。

她以後才不要跟他們一起玩了呢,沒看一起玩的都是鼻涕娃嗎?

什麼叫小孩玩的?前幾天他們不還玩得好好的嗎?陳向上摸了摸腦瓜子,感覺自己受到了小夥伴的鄙夷。本來想找陳福香理論兩句的,但她已經跑遠了。

陳福香一口氣跑到平安寺。

平安寺的尼姑們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全都下山還俗了,寺廟空了下來,風吹日曬雨淋,又沒人修繕,破敗得很快,房屋都塌了,隻有主殿還在。但主殿也在前一陣被學生們給破壞了,僅剩的那尊佛像被砸了,房子也被推倒,隻剩下一片殘垣斷壁。

看到曾經的家變成這樣,陳福香心裡有點難受,堵得慌。她戀戀不舍地摸著被打翻在地的香爐,心想,這些學生娃子還真是壞,房子好好地呆在山上,又沒礙著他們,他們砸房子和佛像乾嘛?

緬懷了一會兒自己曾經的家園,陳福香走到牆角邊的那棵有幾百年的老槐樹下,動手扒了起來。

她記得,曾經有個小尼姑跟一個經常來上香的書生好上了,兩人計劃私奔,小尼姑藏了好幾錠銀子在這棵槐樹下,準備走的時候帶上。可惜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書生沒來,小尼姑天天躲在被窩裡抹眼淚,眼睛都差點哭瞎了,消沉了幾個月,她下山曆練去了,走的時候好像忘了銀子藏在這兒,然後就再也沒回來。

好幾百年過去了,小尼姑應該早就不在人世了,寺廟也破敗了,人都走光,這銀子就應該是她的了。

陳福香費勁兒地搬開石頭,又把沉積在上麵的石子拿開,總算看見了濕潤的土壤。可惜她跑得急,沒有鋤頭,陳福香試了一下手指,地麵太硬了,手指頭挖不開。

她起身折了一段樹枝,插.進土裡,一點一點地把土刨開,廢了老大的勁兒,總算挖出了一個筲箕大的坑,可卻沒找到銀錠子。

她記得當時小尼姑明明沒有挖多深的啊。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殿外看著呢,也沒人來取走過銀錠子,這銀錠子跑哪兒去了?

“吱吱……”

一道靈活的身影從樹枝上滑了下來,栗子跳到陳福香的肩膀上,抱著她的脖子,像蕩秋千一樣,甩了兩下,然後跳到了地上,坐在土坑裡,抬起頭望著陳福香。

陳福香現在正著急呢,哪有功夫陪它玩:“栗子,你讓開,一邊玩去,我找銀錠子呢,哥哥要建房子,沒錢很著急。”

栗子抓住樹乾,手腳並用,幾下就爬上了樹,倒掛在樹乾上看著她。

盯了一會兒,知道她是怎麼弄的後,它嗖地一下跳了下來,兩隻手在土裡刨啊刨,幾下就被它刨到了硬邦邦的岩石。

陳福香見了,連忙叫住它:“栗子,彆刨了,下麵是石頭。”

“奇怪了,銀子呢,明明在這兒的。”

栗子被她拉了起來,抓住她的一隻手,又蹦到了石頭上,差不多跟她齊高,然後拉著她的手,圍著她轉圈圈。

陳福香被它繞得頭暈:“栗子,你彆轉了,我想事情呢,你安靜地坐會兒好不好?”

栗子終於安靜了下來,像人一樣,盤腿坐在石頭上,隻是一顆腦袋還不安分,晃來晃去的。

陳福香不理它,蹲在槐樹下,苦惱地皺著眉。沒有錢,哥哥就沒法建房子,他們就沒地方住,怎麼辦?

不知過了多久,忽地一隻老鼠刨開了土,從底下爬了出來,轉著圓溜溜的眼珠子,刨了刨槐樹露在外麵的一截樹根。

陳福香恍然大悟:“銀子在樹根下麵?對哦,這麼多年過去了,槐樹長大了好幾圈,原來藏銀子的地方被樹根給蓋住了,是我找錯了地方。謝謝你小老鼠。”

她輕輕在小老鼠的頭上一點,這隻小老鼠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小腳踮起,用腦袋蹭了一下陳福香的手心,然後飛快地從原路鑽回了洞裡。

不多時,一排小老鼠鑽進了洞裡,不停地往外麵扒土,不知過了多久,推出來的土裡混了一個銀錠子,不過這銀錠子表麵已經氧化了,顏色看起來有點暗,沒有當初那麼光亮。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五個銀錠子都被小老鼠們給扒了出來。而這些小老鼠也累得不輕,一隻隻毛都汗濕了,趴在地上懶洋洋的,似乎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辛苦你們了。”她伸出手,積攢了一千多年的香火願力緩緩從指尖溢出,滲入小老鼠們的腦袋裡,它們就跟磕了仙丹靈藥一樣,一掃先前的疲憊,精神奕奕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陳福香一眼,重新鑽回了洞裡。

告彆了小老鼠們,陳福香站了起來,問在一邊玩樹枝的栗子:“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今天我跟哥哥搬出來住了,栗子,你以後就可以跟我在一塊兒了哦。”

“吱吱……”

當然要。

他蹦躂著,比陳福香還跑得快,在山間的小路上,走走停停,一會兒抓起樹枝玩,一會兒撿石頭嚇躲在窩裡的烏鴉。

一人一猴慢悠悠地下山,閒適安逸,殊不知陳陽在山下到處找她。

陳陽打完米回來,在保管室裡沒看到人,外麵小孩玩的地方也沒找到,一問才聽陳向上說她可能是上山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陳陽急了,眼看天就要黑了,她還在山上,待會兒要是天黑還沒下來,黑漆漆的,他們上哪兒找人去?

找不到她一個小姑娘,孤零零的,又穿得單薄,呆在上山就是幸運地沒碰到什麼凶猛的野獸,也會凍壞身體。

他腳步一轉,趕緊往上山的方向走去,剛走出幾步,就跟放學回來的陳燕紅兄妹迎麵撞上了。

陳燕紅兄妹倆還不知道今天家裡發生的事,看到這個大哥都很高興。陳小鵬更是老遠就興奮地喊道:“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有沒有給我們帶好吃的回來啊?”

以前陳陽希望他出去乾活時家裡的幾個人能善待福香,禮節做得很足,麵子上一碗水端平,每次回來都會給三個弟弟妹妹帶禮物,也不貴重,就一人幾顆水果糖或者是一個水果、餅乾之類的小零食。

不過這些東西對農村孩子來說已經很稀奇了。所以每次陳小鵬都很盼著他出去乾活回來。

但這次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為陳陽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沒有多說,越過他們往山上走去。

陳小鵬是個沒眼見力的,竟沒看出陳陽對他的不待見,拔腿追了上去:“哥,哥,你去哪兒,等等我啊!”

好在,他沒追幾步,陳陽就停了下來。

因為陳福香過來了。

她左手拎著一小捆乾柴,右手提著一隻肥嘟嘟的兔子,身邊還跟了隻蹦來蹦去的猴子。

“臥槽,傻子,你怎麼抓到兔子的。”陳小鵬看到眼前這一幕,激動地說。

聽到他的稱呼,陳陽陰沉的視線瞥了他一記,然後上前接過陳福香手裡的乾柴和兔子:“不是讓你跟向上他們玩嗎?怎麼一個人上山了?”

陳福香摸了摸口袋,裡麵沉甸甸的,她好想告訴哥哥,他們現在有錢建房子了,可那個討人厭的陳小鵬還在這裡。要是被他看到,他肯定會像以前搶她東西那樣把他們的銀子搶走。

陳福香按住口袋,撒了個小謊:“我上山撿柴啊,走,哥哥我們回家。”

“好,回家。”陳陽將柴也放到右手上,騰出一隻手牽著妹妹就走。

陳小鵬垂涎三尺地跟在後麵,眼珠子一直黏在那隻灰色的兔子身上。這麼肥的一隻兔子,今天晚上可以隨便吃肉了,他咽了咽口水,忽然發現陳陽走的方向不對。他連忙在後麵喊道:“哥,走錯了,咱們家在這邊,你往哪兒去啊?”

陳陽沒回答他,幾個在路邊玩耍的小孩聽到這話,笑嘻嘻地說:“陳小鵬,你還不知道吧,你哥哥跟你們分了家,以後不跟你們一起住了,當然不跟你回去了,你也彆惦記那隻兔子了。”

“不可能,你胡說,我哥都還沒結婚,分什麼家。”陳小鵬下意識地反駁,村子裡分家都是兒子多,娶了媳婦生了小孩住不開。他們家他還小,他哥也沒結婚,分什麼家?這些人就是見不得他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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