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1 / 2)

香火獸在六零 紅葉似火 17809 字 8個月前

岑衛東發現, 自己好幾天沒見到陳福香了。

這姑娘平時就跟四奶奶家來往得比較多, 以前三天兩頭過來玩, 可這次放假卻一直沒過來,難不成是上工去了?那不知被曬成什麼樣了,想到她那張白白淨淨的小臉曬成小黑炭,岑衛東心裡就不大舒服, 可他有什麼立場管呢?

而且勞動光榮,懶惰可恥, 他要慫恿陳福香不上工,回頭他倒是走了不受什麼影響,可陳福香還要在村子裡生活。他以為的好意可能給人帶來傷害。

所以哪怕心裡有諸多想法, 岑衛東也隻能按下不表。

他能沉得住氣, 可陳向上就憋不住了。

吃飯的時候, 陳向上耷著腦袋,挑起碗裡的黃瓜,長歎了口氣。

“歎啥氣呢?”四奶奶瞪了他一眼,“黃瓜還不好?有的吃就不錯了, 我小時候, 連樹根都要靠……”

陳向上鬱悶滴打斷了她:“奶奶,這話你已經念了一百遍了, 你也說了, 你小時候, 那是什麼時候, 舊中國, 現在可是新社會,人民當家作主了。”

“向上怎麼啦?”岑衛東笑看著他。

陳向上撇了撇嘴:“我想吃肉,嘴裡都快淡出鳥味了!”

為了多掙工分,陳向上這段時間也發奮了,每天上午都去割小麥,下午再去割豬草,13歲的孩子,每天也要乾十幾個小時,天亮就出門,天黑才回家,短短幾天,就被曬得小臉黝黑,人也瘦了一大圈。

四奶奶看了也心疼,可她上哪兒去拿肉,就是她舍得這個錢,也沒有票啊,隻能心疼地對陳向上說:“明天我給你做乾魚吃。”

過年做的乾魚,還剩一條沒舍得吃。

乾魚有什麼油水啊?陳向上心裡不得勁兒,但也知道,這已經是他奶奶拿得出來的最好的東西。

他將下巴磕在桌子上,長長地歎了口氣,嘟囔:“哎,福香不肯出門,要是她肯出門就好了。”

聞言,岑衛東停下了手裡的筷子,詫異地問:“福香沒去上工?”

“沒有,陳陽沒讓她去。福香的身子骨弱,雖然這幾個月養了些回來,到底是虧了底子,再說他們家就兩個人,若是福香也上了工,家裡的事誰做啊?”四奶奶解釋道。她可不想彆人說福香是個懶女娃子。

“這樣啊,”岑衛東笑開了,“陳陽做得不錯,身體最要緊。”

四奶奶點頭:“可不是,要累壞了,多少工分都補不回來。”

“沒錯,不過她天天悶在家裡做什麼?”岑衛東好奇地問,這都放假一個星期了,硬是沒看到過她的人影。

陳向上嘟噥道:“都是陽哥啦,他心血來潮想孵什麼小雞,讓福香在家裡看著。不然我們可以帶著栗子去山上掏鳥蛋,找野雞蛋。”

岑衛東沒養過雞,但也聽說過:“孵小雞不是母雞的事嗎?”她看著有什麼用。

陳向上不懂,搬出了陳陽的那番說辭:“陽哥怕沒人看著,母雞出去找東西吃,遲遲不回來,小雞孵不出來,成死蛋了。”

“陳陽應該是怕福香在外麵晃悠,被人看見了說閒話,所以叫她不要出門。”四奶奶解釋。

母雞孵小雞是天性,它們才不會亂跑呢,就是吃東西也會很快回去,她覺得這是陳陽怕村裡人看到福香不上工有意見。村民們大多雖然都很質樸,但也不乏紅眼病和見不得彆人好的。

旁的不說,她可是知道陳燕紅今年都上工割麥子了,回頭看到福香什麼都不做,小臉蛋還是白生生的,她能高興嗎?

岑衛東聽了點頭:“這樣啊,那陳陽考慮得蠻周到的。”

四奶奶對這點讚不絕口:“可不是,陽陽雖然年輕,但村裡二三十歲的後生都沒他聰明能乾。向上啊,你可要好好向你陽哥學習。”

陳向上點頭:“我知道了,我也要像陽哥一樣努力乾活養家,讓奶奶過上好日子。”

岑衛東拍了拍他的肩:“有誌氣,好好乾。”

在飯桌上岑衛東沒表態,但心裡卻決定要去弄點肉回來給他們補一補,祖孫倆為了收割都累得不輕。四奶奶對他有大恩,一點肉算什麼?

次日大清早岑衛東天不亮就就直接去了公社,用朋友給他寄來的全國糧票,在公社找人高價換了一斤肉票。除了肉,他還買了兩根不要票的豬筒骨。

買好東西,岑衛東匆匆趕了回去,正好趕上吃早飯。

四奶奶看到他手裡拎的東西,頓時很不好意思:“衛東啊,向上不懂事,你彆聽他的,這太費錢了,我們已經跟著你吃了不少好東西,你以後彆這樣了,不然奶奶這張老臉都沒地擱。”

“四奶奶說的什麼話,這不關向上的事,是我自己想吃肉了。”岑衛東把肉遞給四奶奶。

四奶奶接過,很是心疼:“你咋買這麼多,這得花多少錢,還有兩根這麼大的筒骨,怎麼吃得完啊。”

天氣炎熱,肉也不耐放,隻能當天吃。

岑衛東笑眯眯地說:“四奶奶你看著安排吧,實在吃不完,把骨頭分點給鄰居們吧。”

四奶奶也有這個心思,因為他買的骨頭實在太多了,差不多有三四斤,自己家就三個人,哪吃得完。可這到底是岑衛東花錢買來的,拿人家的東西去送人多不合適。

看出四奶奶的猶豫,岑衛東對陳向上說:“你把骨頭拿一半去給福香他們吧,前天咱們還吃了他們家的西瓜,禮尚往來。”

陳向上看了四奶奶一眼,見她沒反對,便應了:“好嘞。”

走了兩步,他又折了回去,對岑衛東說:“衛東哥,你今天上午不忙吧。”

“不忙,怎麼啦?”岑衛東問道。

陳向上嘿嘿笑了笑說:“衛東哥能不能幫忙,替福香看半天的母雞,我想跟福香上山去掏鳥蛋。”

岑衛東挑眉:“你自己帶著栗子去不就行了?你今天上午不上工?”

陳向上撓了撓頭,苦兮兮地說:“我們今天要割的那塊地麥子還不大熟,有點青,明天再割,讓孩子們今天不用去了。栗子不聽我的,上山就跑得沒蹤影了。”

岑衛東點頭:“這樣啊,那確實少不了她,不過四奶奶昨天的話,你也已經聽到了,母雞不用人看的。”

“可是福香很聽陽哥的話,她怕母雞跑了,不會答應的。”陳向上還是更了解小夥伴一點。

岑衛東想起福香的性子,確實又軟又乖巧,尤其聽哥哥的話,會這麼做一點都不奇怪。

他點頭:“行吧,我跟你一塊兒過去。”

“吃完飯再過去吧,現在人多。”四奶奶叫住了他們,免得待會兒被上下工的人看到。

於是兩人又折回去吃了飯,等大家都去上工了才一起去福香家。

***

陳福香早上起來,先做好了飯,等哥哥吃完了飯去上工後,她將鍋碗刷了就出去收拾自留地。

夏天到了,陽光水分充足,自留地裡的野草瘋長了起來,幾天不拔,地裡就長了一茬。

她蹲在地上拔了沒多久,就看到陳燕紅戴著草帽,拿著鐮刀慢吞吞地走過來。

自從輟學後,陳燕紅也跟著上工了,從春種一直忙到夏收,就沒幾天停歇的時候。

整天下地,才知道念書的日子是多麼的美好。無數次,午夜夢回,陳燕紅都夢到自己坐在教室裡讀書習字,耳邊是朗朗的讀書聲和同學們打鬨的嬉笑聲,可早上醒來,卻發現這隻是一場夢。

短短幾個月,她原本還算白的臉蛋被曬成了小麥色,暗黃暗黃的,細膩的手指也被割了好幾道傷口,食指中指的指節上都布滿了繭子,跟老槐樹皮一樣,摸著她自己都嫌粗糙。

可以前那個過得遠遠不如她的陳福香呢?

對方的小臉瓷白,白裡還透著一點點的粉色,臉上的絨毛纖細,毛孔細得幾乎看不到,一雙手也白白嫩嫩的,像剛□□的小蔥。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陳燕紅心裡泛起一股濃濃的自卑,她下意識地將手縮進了袖子裡。手能藏起來,臉可藏不起來。

她咬著下唇,低著頭,快速地穿過福香家的自留地,一刻都沒停留。

直到走遠了,她才停下了腳步,咬唇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福香一眼,陳福香還蹲在那裡拔草,明顯是不打算去上工了。

攤上陳陽這麼個哥哥,陳福香還真是命好。

她怎麼就沒有那麼一個疼她愛她,舍不得她吃苦的哥哥的呢?

想到這半年多以來,她在家裡的地位急轉直下,除了上工,還要幫著做飯收拾家裡幫陳小鵬洗衣服,陳燕紅的神色就越發暗淡,再多瞧陳福香一眼,她心裡就會多升起一份不甘和嫉妒。

算了,同人不同命!陳燕紅歎了口氣,正欲收回目光,但剛扭頭就看到陳向上和那個叫岑衛東的病秧子提著一根長長的筒骨過來。

她立即停下了腳步。

那兩人走到地邊,跟陳福香不知說了一句什麼,然後三個人就一起回了家。

看到這一幕,陳燕紅心裡更嫉妒了,不用說,那兩個人肯定是給陳家送豬筒骨去的。幾個月沒吃過豬肉的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去上工的時候,陳燕紅都還在想這個事。那個叫岑衛東的聽說是來治病的,四奶奶家裡的中藥味就沒斷過,每次從她家屋後路過,都能聞到藥味。

他來了多久了?快兩個月了吧,這都還沒好,該不會沒得治了吧。

這個人好像跟陳向上和陳福香玩得比較好,三個人經常湊一堆。陳福香比她還大兩個月呢,要不是陳陽送她去念書,都該說親了,那個叫岑衛東的也年輕,他們經常湊一塊兒,彆是有什麼吧?

聽說那個岑衛東以前好像是個當兵的,有津貼,就是不知道家裡怎麼樣,治完病,手裡還有沒有錢。不過他今天還有閒錢買骨頭給陳福香兄妹吃,應該窮不到哪兒去。

這個人長得也挺好的,比他們班的班長都要好看,就是年紀稍微大了點。不過他是外鄉人,治好病就會離開這裡,而且聽說他是因傷退伍的,肯定會轉業給他安排工作,那就有國家糧可吃了,不用回鄉下分種地了,多好啊。

種種念頭在陳燕紅腦子裡滑過。她實在太想脫離鄉下這個環境了,岑衛東也許是個不錯的跳板。

因為隻要她還留在鄉下,依她媽的這種偏心勁兒,以後陳小鵬但凡有點事,肯定都會找她,說不定討老婆都要她準備彩禮。

陳燕紅低頭,晦澀的目光閃過一抹精光。她就不信了,她還比不過那個傻子。

***

“衛東哥,向上,你們怎麼一起來啦?”見到他們倆,陳福香從地裡站了起來,笑眯眯地問道。

陳向上揚了揚手裡的豬筒骨,笑嘻嘻地說:“今早衛東哥去肉聯廠買了肉和骨頭,骨頭比較多,衛東哥說吃了你們家不少西瓜,就給你們送根大筒骨過來,當謝禮,給陽哥補補身體。”

一聽說是給哥哥補身體的,陳福香便沒有拒絕,笑盈盈地說:“謝謝衛東哥。你們進來坐坐嗎?”

“過來啊,福香我有事跟你說。”陳向上蹦了進去,說,“我們今天去山上找找鳥蛋和野雞蛋吧,陽哥這麼累,得吃點好的。”

其實陳福香也想上山,隻是:“可哥哥讓我在家裡孵蛋呢!”

“傻福香,孵蛋是母雞的事,你幫得上什麼忙,是吧,衛東哥?”陳向上嘲笑她。

被點名的岑衛東卻說:“不能這樣講,福香這是有責任心的表現,向上,你學著點。”

陳向上瞪大眼……

在家裡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岑衛東似乎沒看他的怒眼,轉而又對陳福香說:“我有個辦法,你就不用擔心母雞到處跑了。”

“什麼辦法,衛東哥你快說。”陳福香立即問道。她已經在家憋了一個星期,開始的新鮮勁兒早過去了,大家都忙著收麥子也沒人來找她玩,太無聊了。

岑衛東說:“我們可以拿背簍倒扣罩住母雞,再在上麵壓塊石頭,這樣母雞就跑不出來了,你也不用擔心,你出去一會兒,母雞就不見了。”

“衛東哥,你這辦法真好,我現在就去給母雞喂食,等它吃飽了再把它罩起來。”陳福香馬上行動了起來。

岑衛東點頭:“好,那衛東哥去外麵給你撿塊石頭過來。”

等她匆匆跑進了雞籠邊,陳向上不滿地嘟囔:“衛東哥,我又沒說錯,你乾嘛這麼說我。”

岑衛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讓我幫你把福香叫出來嗎?我辦到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過程是什麼樣的重要嗎?目的達成不就好了。”

陳向上被堵得無話可說,可還是很心塞:“那你可以不說我的。”

“你也可以不說福香傻的。我說你,你不開心,你說福香傻,笑話她,她也會不高興。”岑衛東緩緩道。

陳向上一聽,想反駁,他從小都這麼喊的,沒有惡意的,福香也知道,不會介意的。可一想,岑衛東說得也有道理,誰會喜歡被人喊傻呢,哪怕沒有惡意的。

“知道了,是我錯了,我下次不這麼說了。”陳向上老老實實地說。

岑衛東拍了拍他的肩:“嗯,你去看看福香那裡要不要幫忙,我去撿塊石頭。”

三個人很快就把母雞喂了,關了起來,陳福香鎖上門,帶著栗子,背上背簍,跟著他們一起出門。

走到山腳下,陳向上看到岑衛東還沒回去,頓時有點不樂意了:“衛東哥,你不回家嗎?”

“今天我也跟你們上山看看。”岑衛東說。

陳向上不知輕重,山上林深葉茂,還有各種野生動物出沒,這會兒大人們都在山下乾活,也沒人在上麵,兩個孩子要是不知輕重,走進深山碰到什麼大東西就麻煩了。

他跟著也能看著點。

陳向上不大樂意,要是岑衛東在,他們就不能抓野物了。否則被他看到那些動物自己跳出來,乖乖任福香抓,那還了得。

“你不用去房爺爺那裡嗎?”走了幾步,陳向上又不死心地問道。

岑衛東說:“昨天上午才去過,隔一天去一次。怎麼,向上不歡迎我,不願讓我跟你們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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