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看,此事隻是導火之索,而非徹底終結?”
仇儀君心有鬱氣,不過較先時初聞演武場決爭後的暴怒,已平靜許多,隻是長眉豎起,捏握身側刀柄的大手指腹青白。
趙蓴坐於主位下首,木嗣已被支走,營帳中隻得她二人在,便無須藏掖避諱,直言道:“如今不過是廢了半妖將士不可入演武場的令,沒有演武場,還有冶兵所,飼獸棚,種種人族與半妖混雜所在之地,都有他等算計的空間在。”
“演武場幸得你在,才未叫陳必偲得手,往後再有它處生變,能否以此法駁回還十分難說。”仇儀君雙手緊緊攥拳,恨不得將麵前桌案錘個粉碎,她心中也知曉,趙蓴能悍然出手決爭,仗的是自身實力出眾,能有把握挑翻銅刀營多位驍騎。
如若無人敢挺身而出,如若有人出手,卻未能敗下那些實力同樣強悍的驍騎們,鳴鹿關上下半妖族人,並她和楚渾夷在內,都要生吞下陳必偲給的奇恥大辱!
不過趙蓴隻得一個,又不可化出分身來,日日夜夜在關口各處所守著,仇儀君鬱憤滿腹,若不是顧忌著上頭還有兩位銅刀營的校尉壓著,當即就要衝到對麵營地去,邀戰陳必偲了。
“旗門,此事看似隻關乎半妖將士們,其實不然。”趙蓴垂眸搖頭,將心中細細思索後的結果說與她聽,“鳴鹿關關口之上,有數千半妖將士領出關殺敵之職,軍令初下,他等自是首當其衝。”
“然而細數其餘處所,到冶兵、烹食、喂養巨獸、乃至於漿洗衣物,打更定時的小小崗位之上,半妖的數目便還要翻上一番,他等所行之事,支撐著大軍出征、練兵,是為將士生存之根本,不可輕動。”
“我麾下主隊燕歌,因傷殘一事從先前小隊離開,被選入如今的小隊前,便是在關口上做些雜務,她如實與我講,做雜務的人雖有兵衛之名,地位與可出征關外的兵衛實是天差地彆,兩者間涇渭分明,後者甚至不認前者為兵為卒”
“陳必偲對半妖將士出手,關口做雜務的半妖未必會感同身受,恐還會覺得其日後不能再度出征,隻能與他等同領雜務之職,因而生出竊喜。這是目的之一,要將兩類兵種中的半妖分裂開來,防止其團結一心,阻礙後事。”
“畢竟,鞭子不抽到自己身上來,是不會覺得疼的。”趙蓴深明此理,便是人族之中因地位高低不同都會生出嫉恨之心,何況是七情六欲較人族還外顯的妖族精怪。
他等雖共稱為精怪,內裡卻有種族上萬,族群與族群之間各自分離,要協同一心,極難!
見仇儀君沉默著頷首,趙蓴又道:“將士隻是開始,待兩方分裂,分而擊之就會容易許多,隻需從兩族矛盾入手,引人族倒戈向銅刀營一方,自然就可將半妖們徹底壓製下去。”
“我最擔心的,還是壓了鳴鹿關的半妖之後……”
趙蓴抿了抿嘴唇,深深吐出胸中濁氣:“這一處關口上,之所以半妖數量遠勝其它,是因地理因素靠近叢州,六鎮興盛皆因通商之故。旗門,我亦不知你是否了解,人族城鎮之中,如鳴鹿六鎮這般,人與妖地位持平的,我隻見過這一處。”
“那又如何,還要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娘不成!”仇儀君破口大罵,胸中鬱氣難以紓解,後又想起叢州地界裡,人族地位也較為低下,知曉這是種族固有之弊端,這才重重喘氣幾下,住了嘴。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天下自古傳頌之語,從未有哪一支族群敢忘記。鳴鹿關半妖失勢,繼而就是六鎮半妖、精怪受難,此後關口必有極重的商稅降於異族商隊之上,折商途,即是毀民生,這才是我等最該憂心的地方。”
“要怎麼辦?”仇儀君非是沈恢那類的策略型將才,憂思難解,隻好急急發問趙蓴。
“有一極關鍵處,是要明確陳必偲的舉動究竟是誰的謀劃!若隻是陳必偲與他身後校尉出手,那容易,隻需上稟尉遲校尉,由她周旋化解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