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玉不怎麼在意王伴的挑釁,他年紀小,又天生是這種性子,多數時候,不太過分,賀玉就讓著他。
在賀玉眼裡,但凡入宮跟著皇家的,沒有不可憐的。
想當年,在泮宮讀書時的那些同窗,嫁給皇長女,皇六女的,原本都那般明媚燦爛,可現在呢?
死的死,病的病,圈禁在府中,身子一日又一日的破敗下去,有的連累家人也遭了罪。
皇家是天家富貴,可世上沒有一樣富貴,是無需付出代價的。
賀玉知道這個道理,但王伴不知。
賀玉歎息的,就是王伴的不讀書,不知這些道理。可轉念一想,自己讀書了,又是什麼光景?又有什麼資格去可憐王伴?
同在牢籠中,王伴比起他來,至少還有寵。
那些書讀多了,越清醒就越是痛苦,平白添了許多不該有的愁緒,彆的什麼都帶不來,也改變不了。
朝露很是看不慣王伴那個樣子,天天在賀玉耳邊念叨“他也不看看這一宮主位是誰!”
賀玉低聲說“你管他那麼多乾什麼,他那樣子的,遲早要吃虧的,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宮裡的日子也不清閒。
各種各樣的大節小節,人情往來,都要留心且慎重。賀玉自不會把精力都放在王伴身上。
哪想,不久後,王伴就給他惹了個大禍。
初五那日敬神,喬貴君和德君主持著,要來各宮各院灑掃熏香。
那日一早,身子一向康健的容持正稱病,容持正身邊伺候的小仆來報,說自家主子昨個兒還好好的,夜裡突然頭痛難忍,無法安枕,太醫也沒瞧出問題來,清早服了藥睡下了。
喬貴君就說,他不來也好,仔細身子。
一行人先從喬貴君的未央宮開始,也就是做做樣子,大家依次用艾葉蘸露水,在門口點幾下,就到下一個宮去。
接著是朝鳳宮,容持正的英華宮。
容持正嘴唇發白,一副病容,卻仍然到門口迎接,禮數周全。
他一向溫柔得體,讓人挑不出錯處。
德君就道“你怎麼出來了,身子不適就回去歇著,我們替你敬了神,等會兒就走。”
喬貴君冷笑“容持正,病中姿容,我見猶憐啊。”
容持正柔聲道“貴君說笑了。”
他裹上披風,說道“既是敬神,我也該出一份力。”
他咳了幾聲,讓小仆取來艾葉,緩緩跟在幾位主君身後。
賀玉見他臉色不佳,關懷了幾句,容持正眼神閃爍了幾下,悠悠一笑,和婉道“多謝賀持正掛念。”
接下來,一行人就到了汀芳宮。
主宮灑掃後,輪到了王伴的住處。
原本隻是在宮門口灑掃就是,但王伴身邊的小仆突然說道“許是有了身子,主子近來都睡得不□□穩。”
德君問“太醫瞧過了嗎?”
王伴挑眉道“也沒什麼毛病,就是飯菜不合口,除了辣的,彆的我都吃不下,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或許是腹中的皇女挑嘴些。”
德君嘴角微沉,麵蒙陰雲。
容持正開口說道“既然是敬神,不如請個穩神,到內殿,將床褥都灑掃拋露了,求神護佑安眠,穩穩當當給皇上添喜。”
德君“容持正說得是,既如此,咱們就都進去請神敬神。”
喬貴君眯了眯眼,點了頭,拿過艾葉,先邁進了內殿。
賀玉眼皮跳了幾下。
幾人進內殿灑掃,連床褥枕頭都沒拉下,仔仔細細。
賀玉點了艾葉拂了兩下香幾香筒,等著一起出去。這時,德君的仆從叫小蠻的,突然啊呀一聲,一屁股嚇坐在地上,手裡拿著個巫蠱小人。
德君一個箭步上前,捏著巫蠱小人,厲聲道“王伴!這是什麼?”
喬貴君氣定神閒,湊上前瞧了,冷笑一聲“這上頭寫的四月初八生辰,宋廉……王伴,你這是在咒容持正?”
容持正軟軟退了半步,欲語淚先流。
凝噎片刻,他撫著小腹跪在喬貴君腳下,說道“求貴君為宋廉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