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伴驚恐道“不!不是……不是我!”
他踹在自己的小仆身上,撒潑道“不是讓你燒了……”
賀玉默默歎息,與一直冷眼看戲的馮素交換了眼神。
兩個人都無震驚,隻是眼中,儘是疲憊。
今日,德君和容持正都是有備而來。
王伴的那個小仆,不知又充當了誰的眼線,埋伏在王伴身邊,就等著抓住這種機會,給王伴致命一擊。
皇帝早朝過後就來了,因王伴搗弄巫蠱之術,為了保全皇家顏麵,皇帝沒有大張旗鼓的罰,隻是降王伴為宮侍,加二十大板,禁足三個月,罰抄經百卷。
而賀玉作為一宮主位,教下無方,罰俸三個月,禁足一個月。
然當日申時還未過,英華宮傳來消息,容持正小產,孩子沒了。
皇帝震怒,子期連夜就到了汀芳宮,放下了三尺白綾,一壺鴆酒。
王伴哭鬨了好一會兒,後來聽他嗚咽著喊了母親,父親,之後沒了聲響。
賀玉把雪霽他們趕回內殿,自己扶著門,望著王伴的住處,神色淒傷。
“罪不至此……罪不至此。”
王伴今年,也才十七。
就這樣亡在了深宮。
子期出來後,見他在,特地來囑咐了。
“天亮後再報喪。”
賀玉紅著眼眶,忍著哭意,問道“王宮侍,沒了嗎?”
子期隻是行了個禮,轉頭走了。
天亮後,汀芳宮報了喪王宮侍禁足期間,暴病而亡。以司侍的規格下葬。
從今往後,朝露再沒罵過人。
他似乎懂了,無論貴賤,人命在這深宮裡,說沒就沒,最是無常。
賀玉每餐減了許多,心情鬱鬱。
禁足十日後,說是容持正求了請,馬上就要中秋了,皇上才解了賀玉的禁。
賀玉解禁後,馮素第一個來看。
這回,馮素對容持正“刮目相看”。
“他是個聰明的,也能狠下心,有手段。”馮素說,“怕不是他那胎,本就保不住吧。”
末了,又道“要是再大膽些,這胎到底有沒有,還另說呢。”
馮素看著賀玉消瘦的臉龐,歎氣道“也是連累了你。”
“是我的錯。”賀玉放下書,蹙眉道,“我當初若能放下身段,肯教王司侍讀書靜心,提點他逾矩之處,他也不至於……”
“都過去了。”馮素拍了拍他的手,“唉……以後,還不知如何精彩呢。”
德君,容持正,喬貴君,哪一個都不是省心的主。
“我反正是不指望了,有個孩子在身邊,日子倒也不難挨。”馮素苦笑,忽而又想到賀玉連一女半兒都無,忙道,“你瞧我,失語了。”
賀玉搖搖頭。
馮素鬆了口氣,道“他們要都有你這麼好的性子,我也不天天提心吊膽,睡不好覺了。有時想想,還好自己生的是個皇子,若是個皇女,指不定早就被算計了。我自己倒不怕,可若連累了家中的母親和姐姐……”
馮素哽咽了。
賀玉忽然說了句“我隻是覺得,大家都是可憐人。”
馮素愣了好久,重複著“誰說不是呢,誰說不是呢。那喬郡君當初多麼意氣風發,現在接連三個都是皇子……他也是個心不甘的,他那心思,六宮都知曉,若是上天眷顧,分他個皇女,帝君也能名正言順,可他現在那身子,有沒有以後都難說,唉……太醫說是無事,可誰又瞧不出呢?上個月敬神時,跪下去起身都要扶著。”
賀玉無心看書了。
他捏起一塊蓮子酥,卻品不出味道來。
窗外,月將圓滿。
賀玉心想,是啊,這宮裡,這四方天地間,說起來,都是可憐人。就算是皇上也隻是錦衣玉食的可憐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