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殿下說說我和宋清吧。”賀覓垂眼道。
五皇女雖然霧蒙蒙摸不到頭腦,但卻認真道:“少卿大人請,我洗耳恭聽就是。”
“我那時很是喜歡他,與他是一眼定終身。自己看上的人,什麼都願意給,我與他成婚時,就對自己發過誓,賀覓的心隻有一個,心裡頭的夫君也隻會有一個,萬不會讓他同那些男人們一樣,守著負心人愛得淒苦。”
五皇女神色震驚。
“成婚到現在,我並非沒有動搖過。”賀覓語氣苦澀,“看見同僚家中個個熱鬨風流,的確也曾羨慕過。”
“被同僚調侃,被人譏笑,我也難受過,埋怨過。”
“成婚多年後,日子會慢慢變乏味,有時見到相貌漂亮又年少的,也會突然冒出些不忠的念頭。”
“但我從沒有食言。”賀覓說道,“我不會後悔當初隻許他一人的諾言,因為我不願失去他。”
“我不敢後悔,是因我不願打破十七歲的自己許給他的誓言。十七歲的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如果被現在的我傷害,拋棄,輕賤,那我將會永遠失去他,失去我一步步走過來的人生,失去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我所有的堅持,都是因為……我怕自己失去他。”
賀覓說道:“我們的孩子出生很是艱險,所以,為了不失去他,我隻有謙修這一個孩子。”
賀覓看著五皇女,麵上帶著淡淡的笑,輕聲說道:“謙修是我與他在無人涉足的道路上,堅持走下去盛開的花,是我們兩個捧在手心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我鬥膽與殿下說這些,是因我不願他今後的日子難過,不願我堅持到今天的堅貞美好,被旁人摧毀。”
“謙修的乳名,喚珠玉。”賀覓說道,“與我哥哥一樣。我想要他的人生圓滿無缺,連愛也是圓滿無缺的。我哥哥……從未擁有過這樣的圓滿,說到底,是我不忍謙修,也踏上我哥哥走過的路。十幾年來,我都在為謙修鋪著一條平坦的路,我希望他能擁有圓滿的妻,圓滿的日子,最後抱著一角也不缺的圓滿誓言安詳闔眼。”
賀覓問五皇女:“殿下,你……能嗎?”
五皇女沒有回答。
前不久,二皇女的婚旨下了,一下就是雙份。不僅定了馮家的幼子,也還添了個鐘家的兒子。
無論是誰見了二皇女,都道一聲恭賀雙喜。她自己雖也詫異皇帝如此安排,卻並未拒絕。
皇家從未有過隻有一人的先例,即便是個目盲的皇女,也會有越來越多的侍人。
賀覓說道:“這條路,我走過,我知道堅持下來有多麼的不易。如若殿下不能……謙修,就請殿下放過吧。我不會讓他到皇家去……我哥哥走的是條破碎的路,我不願意我的兒子,也和我哥哥一樣,被逼無奈,不得已走上這條路。”
“五殿下通達睿智,我想,我的這些放肆大膽的話,殿下若不喜……應是能當沒聽過。”賀覓歎息。
沉默許久,五皇女起身,恭敬一禮。
“賀少卿的話,容我想想。”
她沒有立刻回答,策馬回了宮,把自己關在殿內發呆。
三日過後,她去了清宴宮,吃了兩碟蓮子酥,看著賀玉侍弄花草的背影,似是帶著揮散不去的寂寥。
她猛地起身,下了決心。
她找了襄君。
“我喜歡賀謙修。”
襄君點頭:“我知道。”
“我要讓他做我的夫君。”
襄君:“嗯,知道。”
“我是說,就他一個。”
襄君抬眼:“想好了?”
“想了三天了。”她說,“為了他,為了玉君父,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我隻要他一個。”
襄君平靜道:“知道了,你去與你母皇說吧,說清楚。”
五皇女轉身就去。
襄君歎了口氣,放下書。
賀玉問道:“剛剛燕兒來跟你說了什麼?”
襄君說:“麻煩事……要為她吹吹枕邊風了。”
那晚,他去了乾元殿。
皇上笑他熱情不減,仍似當年。
襄君道:“燕兒來跟皇上說了嗎?”
“哦,你說那事。”皇上抓著他的頭發,看著他的發絲從指縫流走,笑了一聲,翻了個身,“朕說了,等她滿十六,就讓她離宮立府,到時候朕再把婚旨給她。隻是賀少卿家的兒子,年紀還小,朕想起蘇少府家有個年紀大一些的兒子,可以先封個側君照顧……”
“皇上,她就要這一個。皇上那婚旨,不能下多了。”
“她才多大,這就隻要一個了?”皇帝笑笑,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飄遠了,而後,她說,“也不知她像誰……”
末了,皇帝舒了口氣,道:“行吧,朕允她了。”
慶曆二十一年冬,五皇女離宮開府,手中捏著皇帝給的婚旨。
她奉旨,要等賀謙修兩年,等他滿十六了,再接他入府。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也不知,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