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女眯著一隻眼, 拉了弓弦,蓄力後,又鬆了幾分力氣, 隨手放了射出去。
箭不出意外的,草草紮在箭靶邊緣。
她收了手, 摘了鹿皮手套,仆從幫她收好,又捧著白玉盤,將白玉盤中的扳指玉戒一樣樣呈給她。
三皇女慢條斯理戴好,打馬繞了一圈,坐回去。
五皇女:“你不行啊三姐,還要看我,我來。”
三皇女嗬嗬笑,沒答話。
四皇女尚且留在場上, 一箭中靶後, 回身對五皇女勾手。
五皇女束好頭發,戴上手套, 換了個壓手的長弓,拍馬去了。
七皇女坐得遠,坐在最邊上,也不與其他人說話,連連打哈欠。
六皇女披著鬥篷, 裹得嚴實,穿得樸素些,捧著個手爐,一臉不高興地坐著,問三皇女:“三姐是因為什麼不高興?”
“沒啊。”三皇女揮手讓仆從們都走開, 自己動手拉高了靴,擺弄著收高袖邊的金紐扣,“隻是有些煩心。”
慶曆二十二年春,她就離宮開府,有了一位側君,是吏部侍郎家的兒子,之後又收了兩個小侍。
側君年紀跟她差不多,可見識少,又不懂她的喜好脾性,她一肚子話,沒法說。剩下那倆雖知她的喜好習慣,卻也無法真正給與她像樣的紓解。
故而,她不怎麼回府,即便是到宮裡不方便,她也常常去清宴宮,跟賀玉倒苦水。
隻是最近,她的玉君父心情也不好。
三皇女說:“你該知道的,玉君父喜歡蓮子酥。”
“嗯。”六皇女點頭。
“最近,宮裡頭有個司侍家中做喪,說是沒了爹。”
“嗯,那我知道了,那位司侍的父親是禦膳房的,從母皇登基時,就在禦膳房做工,負責侍君們的糕點。”六皇女點頭,枯瘦的手調整了暖爐的角度,又縮回袖中,說道,“玉君父是發覺,蓮子酥的味道,不一樣了,對吧。”
“沒錯。”三皇女道,“我是吃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但玉君父心中難過,說是吃了多年的蓮子酥,從沒去感謝過他,這下人沒了,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三皇女挽著袖子,又是一聲歎息。
六皇女道:“說起來,這種秋日無邊愁緒,雖無法具體言說,卻是絲絲縷縷,纏繞不去。”
三皇女:“你這話說得好,正是如此!”
她也沒什麼大的憂愁,出身在這裡擺著,自己也沒什麼大用處,更沒什麼大野心,朝臣們也不來煩擾,其實日子過得比什麼四皇女七皇女的舒心許多。
可就是這種平順日子,也還有揮散不去又無法具體言說的愁緒。
說起來,也不過是,小點心的味道變了,家中的侍君沒什麼大毛病,卻不是很合心,找姐妹們玩耍也無法散心之類的。
五皇女回來了。
“四姐殺瘋了。”她摘了手套,呼呼喘氣,接過茶一口喝乾,衝著四皇女喊,“你牛!算你贏!”
四皇女慢悠悠一笑,道:“老七,過來。”
七皇女這才站起身,把手遞給旁邊服侍的小侍挽袖,對五皇女道:“看我給你報仇。”
五皇女:“哧,殺殺殺,我就看著你倆殺。”
七皇女跨上白馬,優哉遊哉挽著弓上場。
五皇女收了笑,低頭也開始擺弄衣袖。
三皇女道:“這次放水不明顯嘛。”
五皇女:“這次沒放水,今天就是沒勁。”
三皇女:“喲,你也沒勁了?看來這秋乏,大家都逃不過。你等會兒回哪去?”
“去跟我父君問安。”五皇女回答。
“明年,你那一瓢水,就該過府了吧?”
五皇女糾正道:“嗯,我正君,彆叫一瓢水一瓢水的。”
“不容易啊。”三皇女調侃,“還真沒往府裡塞美人。”
“嗬,我塞的美人兒還不多嗎?!”五皇女瞪眼道,“我塞了一堆的美人!他可說一句不準了?哼,美人的名字,還都是他給取的。”
她說的,是她的馬。
五皇女玩著玉扣,終於扯斷了袖扣上的金線,傷了手,她嘖了一聲,跳起來叫人請禦醫來。
六皇女:“五姐……怪得可愛。”
三皇女半是自嘲半是羨慕,咬牙道:“她是太聰明,聰明的都不正常了……活該。”
五皇女問完襄君,拎著一盒糕點出了宮,徑直到賀府見她那“待字閨中”的小夫君。
她來得次數多了,賀府的人也就習慣了。
“又是要我給你的馬取名字?”
“沒有,這個月沒看中什麼好的。”五皇女道,“怎每次來,你都在家裡悶著,不出門走走?”
“不去。”賀謙修道,“馮元不在,去了他們總要問東問西問個不停,沒意思。”
“馮元?”五皇女想了想,道,“哦,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