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瑟紀元3520年。
隨著偉大的大奧師伊奧勒姆失蹤的消息終於再也隱瞞不住,整個耐瑟瑞爾帝國一片鼎沸。
如果說費林魔葵的步步緊逼是懸在所有耐瑟民眾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話,那麼大奧師伊奧勒姆的無故失蹤,則像是幾千年來承載著帝國沉浮的根基,轟然垮塌了...
不僅是上麵的上麵的大奧術師們坐不住了,原本就積攢著重重矛盾的民怨也如同隨時可能被引爆的火藥桶,積難重返。
整個帝國的形勢...已經到了嘩變的邊緣。
城市看不見的陰暗角落,耐瑟瑞爾帝國即將消亡的末日論大行其道。
越來越多的民眾無心工作,開始漸漸消極怠工,用酒精、幻覺藥劑麻痹自己日漸緊繃的神經。
議會大樓前每天都圍滿了試圖求見大奧術師們和卡爾薩斯冕下的大商人、學者和惶恐的貴族們。
即便是以往以汲取更多的知識、更高等的施法技巧和大奧術師榮耀為人生目標的學徒們,於這人心惶惶的時刻,再也無心學業。
他們或是走上街頭頂著民眾不滿、懷疑的目光與唾罵發表著耐瑟瑞爾必勝的宏論,試圖安撫人心。
或是組織起來一同求見他們的導師,希望能夠在這樣的艱難的時局下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更有甚者,直接瞞著家裡人,跑到軍部參軍去了。
這一天,出身於卡爾薩斯席下的大奧術師、弦論奧術開拓人的布萊德照常於洗漱間整理好衣裝儀容,跟妻子西格莉特微笑著告彆,前往卡爾薩斯浮空城奧術學院教學。
隻是這一次讓她妻子西格莉特感到疑惑的是,自己這個在這種時局下依舊堅持著‘隻要還有一個學生願意聽他講課,他就一日不會缺勤’的勤勉丈夫...竟是在她還沒來得及將餐具收攏完畢就又跑回來了...
因為教室裡...願意安靜聽他講課的學生...
終於...一個也不剩了...
望著手持法杖腋下夾著教本如同木頭人般杵在門口的布萊德,西格莉特先是一愣,聰明如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為了不雪上加霜,當即裝作不知情的開玩笑道:
“怎麼了?難道是走的半路上,突然想起來今天出門忘記給我一個例行的早安吻...唔...”
可她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一個有些冰涼的懷抱給擁入了懷中,還有一個猝不及防的吻...吻著吻著就亦步亦趨的吻到床上去了...
當這對徜徉在二人世界的狗男女因為腹中的饑餓醒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入暮,而宅邸良好的隔音則將外界一切複雜而混亂的紛紛擾擾都隔絕在外,讓他們得以在這個大廈將傾、帝國垂垂欲墜的時局前,享受這所剩不多的歲月靜好。
“西格莉特,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布萊德雙眼平靜的望著天花板問道。
“為什麼要這樣自我懷疑?”西格莉特側過身來,摸了摸丈夫這些日子有些消瘦下來的麵龐,關切的問。
布萊德笑了笑:“有時候想想,如果我不是有著那樣一對厲害的父母,可能這輩子的成就,也就是個拿著豎弦琴跟劇團到處伴奏的吟遊詩人吧。
“我甚至感覺我連自己的那些學生們都不如,至少他們在這種時候,還有去和人辯論的口才,有去為帝國時局做爭取的意願,有去為了保衛帝國而參軍的勇氣。
“而我呢...我就是個教都不知道有什麼前途的音樂和弦論魔法的。
“甚至,我都沒有嘗試過用它們,真正的去生死搏殺過一次。
“因為,我是那麼的...懼怕死亡啊。”
西格莉特卻是雙手捧著自己依舊暈紅的臉頰,笑著安慰道:
“誰又不懼怕死亡呢,越是懼怕死亡,越是說明...你對這個世界的眷戀與熱愛啊。
“而且誰說你不如彆人了!我就覺得你創作的音樂都很好聽啊!
“你的弦論奧術不也獲得了卡爾薩斯冕下的高度讚揚並為此向伊汶頓議會申請,授予了你大奧術師的成就與頭銜嗎?
“最重要的是,你這些年創造的弦論奧術明明都很強大啊,隻要屆時召開奧術會議將你成果向世人公布,一定會...”
她越說越興奮,可說道這裡,她卻突然一頓...張了張嘴,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因為...在這個帝國即將麵臨生死存亡之際,也許...布萊德再也等不到那場向他的導師、向所有大奧術們、向全體耐瑟民眾們、向這個世界...展示他傾儘了半生所學所研究的奧術弦論成果的那個‘舞台’...與機會了。
而就在她嘗試補救時,布萊德卻是釋然的笑道:
“不過也好...也許在這場與費林魔葵即將到來的大決戰上,我那些花裡胡哨的弦論奧術,能把老師和那幫老頭子嚇一跳呢。”
西格莉特似乎都能夠想象的出那樣的黑色幽默的畫麵,當即笑出了聲:
“哈哈哈,就是,尤其是我那個總是一臉高高在上的老爹,我真想到時候看他會露出怎麼樣的滑稽表情。”
可聽到那個存在,布萊德神色卻是一黯:
“夏多...不如我們抽個時間去看看他吧,在這件事情上,我終究是對不起你父親的。”
“有什麼對不起的!完全就是偏見!要我說啊,你當初就該聽我的,直接造出一個奧數班的孫子們懟到他臉上,看他認不認你這個女婿。”西格莉特半是開玩笑道。
“咳咳!”
這彪悍的發言懟沒懟過他嶽父布萊德暫且不得而知,反正是把他給震住了,輕咳兩聲緩解尷尬,有些歎息道:
“我現在反而有些慶幸,沒有因為一時的衝動,而將他們帶到這個注定破滅的世界...
“這樣殘酷的結局,還是由我們這些大人,來麵對吧。”
“是啊...由我們來麵對...就夠了...”
聽到這句話,西格莉特抿了抿唇,一手不由自主的輕撫在小腹上。
就在她有些掙紮猶豫要不要跟對方吐露實情時...
砰、砰、砰。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不急不緩的敲門聲。
布萊德和西格莉特麵麵相覷,似乎實在有些想不通在這種時候,還會有誰來找他們這兩個無關緊要的邊緣人物。
布萊德想了想,開了個光線折射的奧術,待看到門外的來人時,整個上半身猛地從柔軟的床墊上彈了起來,驚呼道:
“是老師!”
“哈???”西格莉特也懵逼了。
她完全想象不出這個時候,明明應該是處於暴風眼的卡爾薩斯冕下,怎麼會來找他們...或者說,是找布萊德。
下一刻,布萊德幾乎是想也不想一掀鵝絨被就朝客廳的大門衝去,身後立刻響起了未婚妻驚慌的低呼聲:
“笨蛋!你想這麼光著去見你的老師嗎?!”
“噢噢噢!”
這對未婚夫妻當即亂成了一團。
好半響後,急匆匆收攏好儀容的布萊德趕緊在第一時間打開了房門,然後一躬到底:
“導師早安!”
身後的西格莉特這時也剛從臥室跑出來,眼見布萊德居然不等她已經開了門,趕緊提著裙子行貴族禮道:
“卡爾薩斯冕下!早...早早早安!”
原本滿臉滄桑憂心忡忡的卡爾薩斯聞言,也是楞了好一會兒,才回首望了眼已然垂暮的天色確認了一下,又重新打量了未婚妻一眼,顯得有些木訥的抿唇笑道:
“嗯,布萊德,小西格莉特,早安,還請原諒,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
這會兒布萊德好像也反應了過來,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唯有身為女人的西格莉特察覺到狀況不對,有些忐忑的問道:
“卡爾薩斯冕下,請問...您是有什麼重要的事項需要我們的協助嗎?”
隻見這位滿眼血絲的大奧術師先是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才似是有些歉意的對西格莉特道:
“抱歉,我的確有件事情,需要和布萊德商議,能為我們準備一件‘安靜’的房間嗎?”
“...這是我的榮幸。”西格莉特欠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