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088(2 / 2)

元棟跪在靈前,隻說再等等。

好在四月氣溫不高,放個幾天也沒太大問題。

元棟披麻戴孝,足足跪了三天。

一直到第三天的傍晚,他等來了人。

大著肚子的元芹和元柳都回來了。

時隔大半年,元柳和元芹都變了樣子。

兩人進門就撲在棺槨上,哭的十分傷心。

趙換娣本在靈前燒紙,看到她們回來就抄著棍子要來打。

“你們現在知道哭了?滾!不準進我家門!都死出去!”

趙換娣罵的吐沫橫飛,一邊哭一邊罵,最後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叫。

“我趙換娣前世做下冤孽,這輩子還了你們幾個孽債!你們不是跑嗎?還回來乾什麼?都滾!我沒有你們這樣的女兒!”

“老天爺啊,你為什麼不把我帶走,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勁!”

趙換娣嚎叫著,聲音裡是無儘的痛苦。

她死死瞪著眼睛:“不準你們戴孝!”

如果說去年她鬨,是不甘心兩個女兒離開。現在她鬨,就完全是恨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這樣,村裡重男輕女的多了,遠有王美腰,村裡都知道她在外頭是乾那個的,王美腰乾了這麼些年,給家裡兩個兄弟都

蓋了房子起了院子。她怨過嗎?

陳珠出去打工好多年,王盼兒又比自己強到哪裡去了?她比自己還不如!家裡三個女孩?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哪個都不讓上學,就等著到年紀出去打工,然後就嫁出去換彩禮。可陳珠現在還每月往家裡寄錢,她說過一個不字嗎?

包括那些指責她,笑話她把大學生閨女攆出去的人,誰敢說自己就不重男輕女?

憑什麼!

憑什麼叫她攤上這三個討債鬼!

趙換娣深深的怨恨起老天爺,何其不公!

她不過是農村婦女中最普通的一個,她既沒有叫女兒賣身,也沒有把女兒當豬狗。憑什麼她要遭受最為激烈的反抗。

她不服!

元柳任由趙換娣打罵,元芹則是抹著眼淚躲在跟她一塊回來的男人背後。

兩人都想要說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說。

離家之前,元柳隻想著等一年再回,畢竟哥哥複讀就一年,等他考不上,父母就歇了心。

那會兒家裡三個都打工,日子就沒有那麼緊巴了。

可誰承想父親居然連一年都沒熬過呢?

元芹則是扶著肚子,小聲哭著。

她在南方站穩腳跟之後,就跟村裡玩得好的小姐妹寄了信。

跟元柳不一樣,嫁了人的元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從農村嫁到山村,並不意味著什麼自由,反而是從一個確定的火坑,跳進了另一個未知的火坑裡。

尤其懷孕之後,雖然生活變化不大,但元芹還是深深認識到了娘家的重要性。

所以她也和元柳一樣,存著一個等到哥哥考完高考再聯係家裡的心思。

隻是誰能知道,先來的消息居然是父親去世呢?

元芹得到消息之後就趕緊聯係了元柳,兩人緊趕慢趕的往回跑,路上都是懊悔。

可懊悔之中,也有對元棟深深的怨。

如果不是他要念書,家裡原本可以不用這樣!

兩人跪在趙換娣麵前結結實實的磕了頭。

趙換娣還要再鬨,元棟已經拿著孝衣過來了。

“媽,先辦事吧。”

明天就是元德發下葬的日子,總要讓人安安生生的走。

元棟攔住了趙換娣,元芹和元柳也換了衣服燒了紙,兩人跪在棺材邊,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下葬。元芹的男人沒跪,但也幫著跑前跑後。

元德發葬了,元棟再次回到學校。

兄妹三個都默契的沒有提錢的事。

辦喪事的花費都是欠的,元柳元芹都不提。收來的禮錢,元棟收著了,姐妹兩個也不問。

元柳元芹一回來,趙換娣本來失去的主心骨又仿佛回到她身上。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兩個女兒要錢,在她看來,這就是她們該花錢購買的贖罪券。

元棟攔住了她。

“媽,算了吧。”

元棟說完這三個字,突然一陣恍惚。

上輩子大姐最後經常說的三個字,就是算了吧。

他以前不能理解,覺得大姐太過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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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他才知道那是掙紮之後的餘燼。

算了吧,後兩個月的學費已經湊夠,無謂和兩個妹妹吵那些沒有根由的架。

她們不是大姐,不會為自己全心的奉獻。

元棟重新回到了校園。

元柳回了南方去打工,臨走時候給趙換娣留了三十塊。

元芹則是留在了婆家養胎,就是沒有父親的事,她也是要回來的。

這一場過程跌宕的出走戲碼,最後卻淪為一場虎頭蛇尾的鬨劇。

元芹出了元家,又回來了一半,卡在婆家娘家之間。元柳去打工,漂泊的她需要一個港灣,即便這個港灣沒有那麼舒適,她也得時不時的回來。

而徹底走出小河村的元棠,在接到胡燕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四月二十八號。

距離元德發下葬過去了一周。

滬市的雨來的毫無預兆,春雨淅淅瀝瀝,元棠在這場春雨裡難得起了一次燒。

林菲擔心的問她:“真的不要緊嗎?我送你去醫院吧。”

元棠窩在被窩裡:“不了,你幫我請假就好,我想睡一睡。”

林菲應了一聲,宿舍的人都走光了,元棠把腦袋縮進被窩裡。

她昏昏沉沉的睡去,做著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夢。

元棠醒來的時候,那些夢隻留下一點光影。

隻模糊記得夢中她似乎成了林菲,父親掂著鍋勺,樂嗬嗬問她吃什麼。

畫麵一轉,她又似乎成了趙霞,王立群和趙芸給她舉行盛大的升學宴。

再一轉眼,她成了黃欣楠,田蜜……

明明她沒見過黃欣楠和田蜜的父親,但她就像是躲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裡,旁觀了她們的幸福,然後偷來一點細細咀嚼。

最後的最後,元棠終於做起關於自己的夢。

那是她十歲的時候,那時候的她小學四年級,很羨慕班上同學有的羊拐。

她攢了好久,也隻有三個。

那天元德發從鎮上回家,掏出買的東西之後,又笑著遞給她一把羊拐。

“今天公社殺羊,我好不容易才搶回來的,你拿著跟你妹妹們分分。”

時隔多少年,她已經不記得很多事情,但那天元德發遞給她的那把羊拐,她倒是記得非常清楚。

父親的大掌摸著她的頭,聲音裡是難得的溫和。

“不想分也行,你自己要藏好,彆被她們倆偷了。”

……

那是屬於她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也是她最接近幸福的錯覺時刻。

元棠在床上翻了個身。

她想,明天等到退燒之後,她還照樣是元棠。

明天也會是新的一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