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近日, 人越發地多了起來。
早些時候, 林汐是沒有什麼感覺的, 畢竟她整日裡多是在客舍裡頭待著,所以並不曾有什麼感覺。
但是這幾日,那棚子外頭越發的多出好些帶著娃兒過來嘗嘗新鮮吃食的人們,她這才恍然發覺,這西北,似乎人越發的多了。
家裡有一個石曲,所以林汐是知道之前西北戶籍上的人數的。
因為接連數年過著苦難自己, 所以西北很多戶人家都選擇了搬遷到彆的地方去。
而搬遷帶來的後果,便是大量的西北人成為流民, 西北之地差一點就成為了空城。
隻是眼下卻不一樣了。
一對父子站在棚子外頭, 小孩明顯臉色帶著一絲潤紅, 雖然沒有戰歌白白胖胖的,但是卻露著兩顆小虎牙笑得無比可愛,正歪著腦袋被他父親舉起來盯著櫃台裡頭的吃食。
他對了對手指, 最後可可愛愛地看著父親,奶聲奶氣地說道。
“爹, 我想吃這個。”
他指了指那雙皮奶,林汐視線移到了大人的身上, 隻見那個男人猶豫了一秒,還是點了點頭。
看樣子,倒是一個疼愛孩子的,林汐尋思著。
“娘子給我們來一份雙皮奶吧, 我晚一些送一桶羊奶過來換。”
男人把乖兒抱在懷裡,衝著林汐略有些靦腆地說道。
“好咧,那這個牌子你拿著。”
林汐遞給他一個刻著羊頭的木牌,男人接了過來,然後和小孩一起盯著林汐從那大缸裡麵拿出一碗雙皮奶來。
父子兩人長得極為相似,兩雙大眼睛死死盯著林汐的動作,林汐笑著把碗放在他們的手裡,兩父子頓時歡天喜地的到一旁吃去了。
類似這樣的情況還挺多的,這些時日林汐明顯看見不少生麵孔出來走動,好些人也捏著一兩個銅板願意來買些東西吃吃,可見那開墾的荒地給他們帶來了多少希望。
不過這些日子,那荒地上的人倒是多了不少。
也不是那去伺候地裡的,而且……
“這狗日的天氣,恁地就這麼熱?分明比去歲要熱得多了。”
一擦額頭上的汗,荒地裡頭一個男人罵罵咧咧了幾句,這才走到那溝渠旁邊,捧起一鞠水就往自己的腦袋上淋去,也顧不上這樣會不會侵了邪風,實在是熱得慌了。
旁邊地裡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也嗓子眼裡頭冒著煙搭話。
“可不是?這雨今年到現在也不曾落下來,若不是有這水利,我怕是今年的收成就要完蛋了。”
“就是,這老天爺也不給我們些好日子過過,好不容易這些日子有地種了,這天卻越來越熱。誒,你家裡地裡都種了啥?”
“不還是那老三樣,你呢?換了?”
問話的人擺擺手,“渾說什麼呢,哪裡換得起,你可聽說了,那北坡上頭的幾塊良田,種了好些值錢的東西呢。”
鞠了一碰清涼的水喝了幾口,把那冒煙的嗓子眼滋潤了一下,男人才皺皺眉道。
“北坡那頭?那不都是給官老爺的地嗎?不過地裡的東西,能有多值錢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
那男人悄悄靠了過來,小聲地八卦起來。
“我那弟媳,是在東邊孫老爺府上做點繡活的,她那日告訴我們,那孫老爺因著一件事,被官老爺給敲打了呢!”
“這又有什麼乾係了?”
男人的小眼珠子悄悄眯起,“你這還不懂?那孫老爺啊,就是看中了官老爺的地裡頭的東西!我可是聽說了,那地裡頭的東西精貴得很,那孫老爺竟然願意用十文錢一株的價格讓人去偷呢!”
“十文錢一株!”
正喝水的男人好懸沒直接被水給嗆進喉嚨裡嗆死。
“乖乖,十文錢?那是什麼金苗苗嗎?”
他們這一地的種子,最多也不過就是值個十幾文錢呢。
“嘿,這你就不懂了吧,我聽說那苗苗是外頭來的新鮮物,我們這裡是沒有的!這沒有的稀罕物件,自然也就值錢了,你說是不是?”
那男人說著,眼神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若是他能偷上一株,豈不是就能得到十文錢了?
倒是另外一人,想了一會兒,忽然開口說道。
“你若是這麼說起來的話,我好像知道那北坡的地是誰的了。”
“你知道?”貪婪的男人愣了,這家夥怎地會知道?
“是啊,那北坡我家小舅子有一塊地在鄰近的地方,他跟我說過來著。”男人老實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那好像就是那客舍的林家娘子的地,我小舅子說,她和好些官爺關係都好著呢,還有那地裡頭,三不五時的就會有一頭巨狼過去那轉悠,所以他正愁著要不要把那邊的地給賣了,不然的話,哪天若是一步小心惹怒了那巨狼,命怎麼沒的都不知道呢。”
他說得誠懇,那貪婪男人臉上立時僵住了。
“這話當真?”要是當真有一頭巨狼守著,他絕不可能為那十文錢送命的。
“當真啊,我小舅子就是被那巨狼給嚇著了,現如今還在家裡躺著呢。”
男人說著有些唏噓不已,他往日裡不是沒羨慕過小舅子那塊地的,隻不過現如今看來,他領的這些荒地,好像會更好一些罷。
聽他這麼說,男人徹底打消了那貪婪的念頭。
要錢還是要命,他自然是分得清輕重利害的。
轉眼從六月跳過進了七月,這天氣也一日比一日熱起來,那往常應當如約而至的雨季,到現在,還看不見一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