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要!!
溫漓不知從那裡爆發出來一股大力猛地躲過了朝自己抓來的大掌,驚恐的雙眼死死盯著男人脖頸上盤旋的猩紅紋路。
他記得這道紋路。
跑!
立刻跑!!
渾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在尖叫著逃跑,下一刻他再一次被劇痛和大力打的踉蹌倒地。
疼。
好疼。
繃緊的理智讓他死死抱著懷中的罐子,那是他花了一百四十個星幣才得到的水。
“該死的,還敢跑!本來還想和你好好玩玩,現在看來,還是把你打服了先!”
拳頭如雨水落下的感覺很疼,溫漓下意識蜷縮起身體,他咬緊牙嘗到了血腥的味道。
巨大的恐懼伴隨著疼痛將他死死纏繞,他一手捂著水罐另一隻手死死拽著帽子,他不能讓對方發現自己是雄蟲,他不能讓對方看見他的臉。
他祈求著這些暴徒像從前那樣打累了就離開,祈求著他們隻是一時興起覺得他無趣就會離開,他祈求著……
他祈求著有誰能來救救他。
死死抱著水罐,溫漓弓著背縮著頭,儘力保護致命的部位,一動不動仿佛死屍一般。
下一刻背脊狠狠一痛,溫漓墨色的眼眸狠狠一顫,幾乎失聲痛呼,可理智卻讓他將這含著血腥味的叫喊囫圇咽下,哭喊和求饒隻會讓這些暴徒更加興奮。
“大哥,不好了,克萊因聯盟來了!”
“哪裡聽來的瞎話在這危言聳聽?信不信我把你的蟲腦殼擰下來當皮球玩?!”
“不是,大哥是真的,克萊因聯盟已經把附近的幾個星球都攻打了一遍,上頭好些蟲得到消息都準備跑了。”
男人眯著眼似乎是在掂量小弟口中這條消息的可信度:“你看見他們跑了?”
小弟雙腿顫顫:“我…沒看見,但是聽說烏頭團他們已經跑了。”
“蟲屎的!”
男人啐了一口唾沫,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有些不甘心地朝倒在地上縮著不動的溫漓抓去。
眼前因為眩暈一陣陣發黑,碎發被冷汗打濕貼在臉上,看著那再次朝自己抓來的大掌溫漓狠狠一咬舌尖,疼痛刺激著神經,他聽到了骨骼碰撞的聲音。
“操,竟然還有力氣!”
夾雜著怒氣,那雙大掌再次朝他抓來,這一次溫漓再也沒有力氣躲開了。
如墜寒淵,絕望遍身。
“克萊因聯盟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剛剛還聚在一處的蟲忽然散開。
溫漓聽到一聲狠狠的咒罵,近在咫尺的雙腳遠去了。
天空之上黑壓壓灑落一片陰影,溫漓看到了許多架戰鬥艦壓低了朝他這個方向飛來。記憶之中炮彈墜落炸開的血肉殘肢再次浮現,溫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呼——”
“呼呼——”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沒有哭號叫喊,沒有疼痛呻|吟。
溫漓顫抖著睜開眼,戰鬥艦呼嘯而過帶來的風掀起他的黑袍。
他沒死。
他還活著。
溫漓顫抖地捂著臉爬起來,抖著手指用已經破損的黑袍裹好自己,抱著水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
拖著腳步垂著頭,機械地重複著動作。
渾身上下都疼,筋骨的疼痛讓他幾乎每一次呼吸都成為折磨。
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這是垃圾星時隔幾個月的一場暴雨。
帶著金屬的沉重和微量毒素的苦澀充斥鼻尖時,溫漓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E區。
雨水落在身上很疼,但是後來溫漓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感受到的是冷,腿腳仿佛麻木,身上的衣服浸透了雨水沉重如同鐵塊。
又冷又重。
大雨之中一件黑炮佇立,因為大雨而空蕩的街道中有一個身影一步一步朝前,青白的臉染血的唇,像是水中爬出的豔鬼。
轟隆隆一聲雷響,溫漓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他看著被雨水打倒的遮蔽物,看清了那裸露出來未上鎖的門,遲鈍的腦中忽然付出一個念頭。
那隻雌蟲逃走了嗎?
這麼好的機會,有誰會不離開?
又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嗎?
濕冷的潮氣中,青白的指尖搭上了虛掩的門。
嘎吱一聲,房中的雌蟲敏銳地抬起眼。
大雨傾盆的昏暗之地亮起一雙眼睛。
背後是濃黑如墨的大雨,身前是明亮乾淨的小屋。
溫漓站立在門口,扶著門框,雨水順著他濕漉漉衣袍落下,這一瞬間他忽然感到高興。
有人在等他。
有人在等他回家。
原來被人等待回家是這種感覺。
“發生了什麼?”
“你…怎麼了?”
踉蹌的步伐因為穩健的胳膊停下,溫漓費力抬起頭想要扯出一點笑意說自己沒事。
但是卻做不出來。
他沒事。
他很好。
他還能繼續。
這些違心話已經被他用了無數遍,在自欺欺人的每一天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現在他真的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他實在太累了。
好冷,好痛……
安德烈僵直地伸著胳膊,突然靠入懷中的身軀帶著顫抖的冷意,潮濕的水汽中裹著淺淡的腥味,隱隱約約,讓人想到水中浮沉的遊魚。
翻起白肚快要死去。
胸前的衣物再一次濕潤,隻不過這一次似乎不單單隻是冰冷濕氣,那濕潤多了些溫度,一點點暈開在他的肩窩。
安德烈僵直的手臂緩緩收攏,一點、又一點,最後覆在顫抖的脊背上,輕輕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