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世事洞明 禪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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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疏月淡,桐影斑駁。

鄧玄籍趕著最後一刻回到化縣官衙,甫一進門,身後鼓聲響起,行人若無公文,不得在街上隨意走動。

見他回來,早已候在院中的心腹上前,行了一禮,說道:“郎主,許家三郎自京中來,已經在此等候了您一天。”

話音未落,許恒已用劍柄挑開門簾,大步踏出,麵上帶著幾分慍色:“鄧六!你明明知道我也討了個潭州的官職,竟然還自己先走!我在路上緊趕慢趕,都沒追上你!”

鄧玄籍見到他,絲毫不感意外,徑自沏了一壺熱茶,似笑非笑道:“我水陸並行,自然比你快些。再說,我可沒料到真會有人放著金吾衛不做,來潭州折衝府做個彆將。”

許恒哈哈大笑起來,見他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調笑道:“見到你心上人了嗎?”

聽他提起沈嶠,鄧玄籍不由想起那日潭洲城外,許恒初見沈嶠,就覺有些麵熟。他狀似無意地問道:“你那次見她,說她像你故人,是故意和她搭話嗎?”

許恒看他這副關切的模樣,擺擺手失笑道:“你倆八字還沒一撇,就這麼護得緊嗎?唉,可能是我多想了,但凡美人,總會有些相似之處。”

鄧玄籍微微點頭,心中卻不大相信,許恒並非輕浮之人,他那日幾乎脫口而出,就算一時未能想起,想必內心深處,也存著那樣有幾分相似的麵容。

鴉雀不時發出幾聲短促的鳴叫,鄧玄籍和衣而臥,輾轉難眠。

他並非盼望著沈嶠有什麼特彆的身份,事實上,天子疑心日盛,世家明爭暗鬥,朝中黨爭不斷的情況下,在遠離中樞的楚地過這樣一種還算安穩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好。

但嶽州恒王府對她超出尋常的關注,卻讓自己不得不多想幾分。

半夢半醒間,那日延英殿裡,君臣之間的對話又緩緩浮現,他的思緒仿佛隨著殿中瑞腦的幽香,逐漸明朗起來。

先帝年間,征西將軍蘇文鐸甘州之役大敗,隴右一道失陷,叛軍幾乎攻到長安。蘇將軍的親眷,除外嫁女外皆被問斬。

他隱隱想起,許恒長兄的原配妻子,就是一位蘇家小姐。

新帝登基,不再提及此事。可那位蘇小姐還是在十多年前就鬱鬱而終。

那時他祖父掌戶部,父親也還在世。母親帶他去許家吊喪,印象裡,葬禮辦得很是潦草,除自家外,幾乎沒有五品以上京中官員的家眷前來。

他又記起幼時與許恒在許府後院裡玩鬨,一時迷失方向,於一處水榭見到了位滿身病容的女子,手持利器,在自己手臂上劃來劃去,周圍婢仆都沉默不敢出聲。那女子見他迷路,揮手令婢女將他帶走。

時間隔得太久,他那時又還太小,早已忘記了那位蘇小姐的模樣。可那隻傷痕累累的手臂,此刻清楚地從記憶深處浮現出來,有一道同樣平整泛白的刀痕,和沈嶠身上的幾乎一模一樣。

霧濕露凝,長夜未儘,他卻是再也睡不著了。

起身裹上罩袍,提劍來到院中。風鼓衣袍,劍影飄搖,劍風純罡,樹葉不知是隨著劍動、還是隨著風動,颯颯作響。

夜間還帶著微微的涼意,練了這許些時候的劍,卻愈感心中燥熱。此時已飄起了雨滴,鄧玄籍幽幽一歎,執劍立於廊下。

那道傷痕原本並未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那時還小,縱然有些害怕,卻不會對一件事時常掛心,很快就被彆的事情吸引。

直到元令十年。

羽林軍中的諸王殘部發動宮變,皇城幾乎血洗,祖父與父親半旬未曾歸家,母親緊閉門戶,帶著他每日跪坐在佛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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