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扇門再次開啟的時候,回來的隻有看起來蒼老了十歲的祖父,和一副薄棺,往日裡高大威嚴的父親,就靜靜地躺在裡麵。
母親沉默地帶著自己,給父親洗臉換衣,望著那具熟悉的軀體上遍布著的猙獰傷口,不合時宜地,他忽然想起了那隻同樣滿是刀傷的手臂。
又是十四年過去,他已由懵懂無知地孩童,長成了已過及冠之年的大人,此時記憶之門再次打開,心中仍是酸澀難言。
按年齡來算,蘇將軍問斬之時,沈嶠還未出生。但上意不明,人人自危之時,這些出嫁的蘇家女,有些自儘,有些“病逝”,連同她們的孩子,也多半夭折。
鄧玄籍望著階前拍打的雨滴,伸出雙手去接,絲絲涼意傳來,令他心緒逐漸平靜。
其實這些所謂證據,都不能完全指向,甚至很可能隻是自己的臆測。可心腹探得沈太醫青年投軍,最初就在蘇將軍部下。
這一點,又令他頗感微妙。
翌日,陰雲籠罩。
沈嶠來到約定處,見鄧玄籍已在此等候,不知等了多久。
她忙加快步伐,卻見鄧玄籍眼下一片青黑,似是整夜未眠。
“鄧大人晚上也不安歇,是在忙什麼嗎?”
鄧玄籍看她臉帶關切,忍不住帶上了許些笑意:“有朋友自京中來,暢談之後,想起一些舊事罷了,不打緊。”
低頭瞧她臉色,看她臉上雖施了粉黛,仍掩不住絲絲倦意,疑惑道:“你是醫者,也會失眠麼?”
沈嶠也微微一笑:“醫者怎麼就不會失眠了?我現在的臉色,估計比你還要難看。”
複又正色道:“鄧大人,你怕是又要遇上麻煩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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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福寺中。
譚蕪一大早來到藥師殿前,就瞧見沈嶠已經回來,幾個早早來排隊的病人都已拿好了藥方,等候取藥。
“昨日那人如何了?鄧六這麼早就送你上山,怎麼不在這裡陪你說話?”
沈嶠看她笑得一臉玩味,就知她在打趣自己,無奈道:“城中忽然有事,周刺史找他商議,上山待了片刻,就匆匆趕去府衙了。”
兩人相處日久,配合也逐漸默契。加之最後一日,來客並不甚眾。晌午之後,就隻剩下零星的病人。
範大夫撫須而笑:“往年的義診,從未有過這麼多人前來,這次卻是沾了方慧大師的光。”
眾醫都連聲附和,心中卻各有想法,自然有人願意多多行善積德,可也有人本就是為求個善名而來,幾天下來,早已累得腰酸背痛,還要擔心自家醫館生意是否被耽擱。
正說話間,一位身著短褂直襟的緇衣小沙彌自殿後走出,晶圓玉潤,眸光若水,似乎此處紺園之間的天地靈氣,都彙聚在這小童身上,單是瞧著,就讓人不免心生歡喜。
“阿彌陀佛,師父聽聞此間義診之事,感念諸位善心,願為各位施主解禪。”
他臉上稚氣未脫,說話卻一本正經,毫不畏生,眉眼間已初顯洞明世事的透達,想來跟著其師方慧大師周遊海內四境,出入宮闕高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