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珣站在陰影中,止步不前。
來時的一腔灼熱的心意,似乎是被潑麵的冷水澆了個透。
葉家五郎灰溜溜地對著李德海點頭哈腰,葉家人連同斐苑娘終於離開了王家。
王家人小心翼翼,一邊偷偷打量著趙蘅玉,一邊交換著眼色。
王則扶住了趙蘅玉,態度親昵。
趙珣握住了手指,骨節咯吱作響,他心中的殺意又漸漸抑製不住了。
趙蘅玉忽而抬頭,往外望了一望。
趙珣手指倏然鬆開,他怔怔僵立在原地,但是趙蘅玉沒有看見他,趙蘅玉環視左右,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
李德海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趙珣過來,他不知該如何處置眼前這檔事,思來想去,還是準備先稟過趙珣再做定奪。
李德海才出了院門,等已經走到大樹底下,才在陰影中發現了趙珣,他嚇了一大跳:“陛下。”
李德海忙說道:“陛下,娘娘就在院中!”
他不曾想到,沉默了許久,趙珣卻說道:“回宮。”
李德海一愣:“陛下?”
趙珣也不解釋,他轉頭就走,風蕭蕭,他的背影莫名怊悵。
趙珣離宮日久,這次回到宮中,他覺察到隱晦的窺視之意。他離京之時,就察覺到有股勢力蠢蠢欲動,隻是暫且發現不了端倪。
趙珣不動聲色,甚至時時露出破綻,打算吊出這幕後之人,但這幕後之人很是沉得住氣。
或許,應當露出更多的破綻……
趙珣將這件事藏於心中,眼下沒有什麼比趙蘅玉更重要。
他暗地裡來過桑子村許多次,他隱藏住自己的妒意和濃烈的占有欲,隻是遠遠地看著趙蘅玉。
他知道,若他露麵,會嚇跑趙蘅玉。
他不願意事情像上回那樣發展,上次,雖然他捉回了出逃高麗的趙蘅玉,可他們之間門的鴻溝越來越難以彌補。
很快,到了冬季圍獵的時節。
趙珣親自過問,將圍獵之地,圈在了桑子村附近。
.
那一日,趙蘅玉看見了李德海,簡直仿佛活見了鬼。
她忍不住東張西望了好久,沒有見到趙珣的身影,這才放下心來。
這幾日後,她一直惴惴不安,她收拾了細軟準備逃跑,尋了借口要出桑子村去鎮上買東西,王則放不下她一人,跟著她一起去了鎮子。
趙蘅玉在鎮上客店裡裡住了好幾天,銀錢花了不少,眼看就要捉襟見肘,她心底存著一絲僥幸問王則,桑子村近日可有外人來過。
王則這幾日倒是回了桑子村好幾趟,他以為趙蘅玉在避開葉五公子,他告訴趙蘅玉,這幾日並沒有外人來。
趙蘅玉猶豫了好久,還是跟著王則回到了桑子村,果然如他所言,桑子村一切照常,仿佛那日李德海的出現,全然是她的幻覺。
趙蘅玉想來想去,自己想通了。
趙珣對她本就沒什麼深情厚誼,大約一年過去,他早就將她忘乾淨了,徒留她自己在外麵驚嚇不已。
想通了這一點,趙蘅玉心中一陣鬆快,少了許多擔驚受怕。
她終於不再需要東躲西藏,仿佛身處黢黑的山洞中,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這些日子裡,王家人對趙蘅玉客氣了許多,話裡話外依舊在詢問她的身世,趙蘅玉一問搖頭三不知,王家人無可奈何。
王大伯母和大嫂送來了上好的乾鹿肉,趙蘅玉沒有推辭掉,隻好收下了。
王則沒心沒肺,當天就要烤了鹿肉喝酒,趙蘅玉攔住了他,她說道:“你還不明白你伯母和大嫂,這些時候她們是討好我們,日子一長,葉九夫人不來,她們又要原形畢露了。”
王則愣愣:“不會吧。”
趙蘅玉沒有猜錯,幾日過後,她們就尋著一起做飯的借口,將那塊乾鹿肉要了回去。
王大伯母和大嫂漸漸忘了那夜她兩人嚇得半死的窘態,在桑子村,她們逢人就說,她們是見過禦前伺候的李公公的。
那夜李德海之行,算得上是秘密,村裡人無從得知,因此,村裡人隻當王大伯母說謊吹牛,有人笑道:“既然見了李公公,王嫂子什麼時候去見聖上?”
王大伯母漲紅了臉,依舊嘴硬道:“總、總有機會的。”
結果沒過多久,傳來消息,天子圍獵,就在桑子村附近。
王大伯母和大嫂激動萬分,她們每日眼巴巴地等著,可等了好久,卻是等到宮裡侍衛將那圍獵之地圍得嚴嚴實實,方圓十裡都不許人輕易接近。
近些時日,桑子村尤為熱鬨起來,每日傍晚,村子口總是圍著許多人,議論起天家圍獵的事來。
趙蘅玉剛從村東頭買了雞蛋要回去,經過村口這群人,他們還在議論紛紛,甚至有說書人也在村口擺了攤子,說得唾沫橫飛。
“話說天子重傷倒在了山腳下……”
說書人及時找補了一下:“是漢家天子、我說的是漢家天子……”
村民嚷嚷起來。
“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