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壽宴(2 / 2)

“二兩銀子買個以後不再以齡取人教訓也好。”周渡收了錢,隨手就塞給了沈溪。

沈溪見周渡把二兩銀子都給了他,放在手心的銀子燙了燙手,想了想還是收下了。

這麼鬨了一通,兩個大廚也不找事了,老老實實給沈溪打下手,廚房裡的其他人也被沈溪高超的廚藝所折服,願聽他調配。

一時間,廚房裡的效率達到了空前絕後的高。

送出去的壽麵,沈溪早就想好了要怎麼做。

實在是送壽麵太麻煩了,挨家挨戶送,近點的還好說,能吃口熱乎的,稍微遠的,不僅這麵冷了,也坨了,彆這壽沒送到,反而送了一肚子的怨氣。

所以沈溪打算用拉出來的龍須麵做成銀絲卷麵點,這樣無論遠近,收到的都是一樣的,對誰都公平。

明天就要開始送了,銀絲卷今晚就開蒸,大家吃過飯後就在廚房裡乾得熱火朝天起來。

周渡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在廚房裡找了些剔乾淨的骨頭扔給豆包,讓它自己啃著玩,他則是自己尋了個地方,開始補眠。

再醒來的時候,廚房裡隻餘下沈溪一個人了,其餘人都走光了,窗外明月高懸,月華映了一地。

就連豆包都趴在它身旁熟睡了,沈溪還在灶間忙碌。

周渡皺了皺眉:“你不累?”

沈溪不知在做什麼,聽到周渡的聲音,明顯嚇了一跳,轉過身來,臉色有點泛白:“彆沒累死,先被你嚇死啦。”

周渡剛睡醒,臉上還微微帶著點倦意,揉了揉眼,問:“在做什麼?”

沈溪捧著副碗筷過來,從碗裡挾了一根麵條湊到周渡唇邊:“你嘗嘗。”

周渡這會意識還有些模糊,下意識地咬了一口唇邊的東西,咬完才發覺不對勁,然而東西已經進了嘴,後悔也於事無補了。

“這是……”周渡嚼了幾下,麵條的滋味在口腔中散發出來,立馬覺得好熟悉,低頭看了看沈溪碗裡的麵條。

果真是白天那兩大廚做過的甜水麵。

“你做的?”周渡反應過來後,問道。

沈溪點點頭。

周渡仔細品味了一下剛才味道,幾乎與白天嘗過的甜水麵的味道一模一樣。

周渡剛要開口,又覺得不對,白天的甜水麵滋味沒有這麼好。

所以,沈溪不僅複刻了人家的配方,還進行了改良?

周渡挑了挑眉:“你是怎麼知道他們的配方的。”

“唔,”沈溪舔了舔唇,“嘗一下就知道了呀。”

“九兩紅糖、十一兩黃豆醬、一兩薑片、少許蔥段、桂皮、八角、香葉、白蔻。”

周渡看了眼他粉嫩的舌頭,突然覺得女媧造人的時候很不公平,為什麼他的舌頭跟沈溪的舌頭不一樣。

沈溪看著周渡道:“雖然他們做的甜水麵味道也不差,不過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周渡點了點頭,他在品嘗的時候也察覺到了。

“於是等他們都走了,我就留下來試著自己調配了一下,你猜少了什麼?”沈溪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落滿星子的湖泊,煞是好看。

周渡喉嚨一緊:“少了什麼?”

“話梅,”沈溪唇角一翹,像頭得意昂揚的小鹿,“想不到是話梅吧。”

周渡順著他的話道:“嗯,想不到。”

他要是能想到才有鬼呢。

沈溪把碗湊到周渡麵前:“你再嘗嘗滋味是不是比白天的好。”

周渡接過碗,動作間,不小心拉扯到手腕上的狼繩子,差點驚醒了狼崽子。

“噓,我們悄悄的,彆把它驚動了。”沈溪嚇得呼吸一輕,說話的聲音壓了又壓。

周渡也不知道今晚的自己怎麼了,鬆了鬆手上的繩子,喉嚨微癢,輕吐了個字:“好。”

兩人蹲在窗戶下麵,一人吃了一碗新配方甜水麵,沈溪還悄悄取了放在廚房裡做菜的花雕酒來與周渡對飲。

“這大戶人家家裡的酒就是不一樣,”沈溪喝了一口看了看酒壺,訥訥道,“隨便一壇做菜的酒居然就是十四年的花雕。”

周渡是喝不出酒的年份,不過他覺得沈溪的精力過於旺盛了些,經常他睡覺了他在做飯,他醒來他還在做飯,好像永不知疲倦似的。

又重問道:“你一天這樣忙個不停不累麼?”

“累啊,”沈溪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抬了抬胳膊,皺著眉抱怨道,“拉一天龍須麵,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周渡蹙眉:“還不去休息。”

“等等啊,”沈溪咬住手中的酒杯,都懶得抬手了,直接一仰頭全吞了,“等我把這壇酒喝完再去睡。”

“正是因為太累了,我得喝點酒麻痹一下。”說完他又故技重施。

周渡看不下去了,奪了他的酒杯,給他斟上,親自喂給他喝。

沈溪抬眸看了眼周渡,臉上已經帶著幾分醉意了,嘟囔了一句:“你真好。”

翌日,周渡醒來時,屋外已天光大亮了,洗漱好,去到廚房,廚房又恢複到了昨日的熱火朝天。

甚至比起昨日來更忙碌了。

進進出出全是人,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沈溪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的,身旁放銀絲卷的蒸籠已經堆得像座山一樣高了,這還是在不斷有人抱出去蒸的情況下剩的。

周渡看了看他不停在動的肩膀,明明昨晚都累到抬不起來了,今天卻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勞作,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毅力。

“周渡。”

周渡看了會,正準備邁步出廚房,不在這裡礙事了,沈溪喚他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周渡頓住:“有事?”

“你的早飯我給你熱在那個蒸籠裡,你自己取一下,”沈溪忙裡偷閒朝周渡揚了揚下巴,又道,“另外,豆包的早飯我擱那個案板下了,你記得喂一下它啊。”

周渡順著他的目光將他和豆包的早飯都取了出來,沒由來的心裡升起一股悶氣,沒好氣地丟下一句話:“你還是關心好你自己吧。”

“怎麼了?”沈溪吸了吸鼻子,看著周渡離去的背影,嘀咕道,“昨晚不還好好的?”

沈溪實在是搞不懂忽冷忽熱的周渡,搖了搖頭,又繼續跟他的龍須麵奮鬥去了。

周渡在房間裡用過早飯後,又按照沈溪的吩咐把豆包喂了。

昨晚之前他從不覺得做飯是一件很累的事,但是看到沈溪一個人每天天不見亮就得起來忙,到深夜都不能休息時,他才意識到,原來做飯也是件很累的事。

可這小孩太能抗,不累到極致根本不會吐露心聲。

周渡閉了閉眼,見豆包把骨頭都啃完了,又揚起頭顱想討食,踹了它一腳:“少吃減負擔。”

“嗷~”豆包迷茫地嗷了一聲,不太清楚自己怎麼又惹周渡不開心了。

銀絲卷一筐一筐從廚房裡送出去,回饋回來的是越來越多的滿意。

趙榮在主家麵前得了兩句誇,不僅對沈溪更滿意了,也把對這次壽宴的重視程度再次拔高了一個度。

連著拉了三天的龍須麵,沈溪和周渡看到龍須麵就有一種反胃的感覺。

這日下午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會,廚房這邊又來了個穿紅衣的小孩。

“請問,是你們這兒做的銀絲卷嗎?”小孩十歲左右,生得白白嫩嫩,穿著一身石榴紅的衣裳,看著很是可愛。

周渡看了他一眼:“不是。”

“可是我在府裡問了一圈,他們都說就是這裡做的。”小孩對周渡的冷淡有些害怕,但還是大著膽子又道。

“那就是你問錯人了。”周渡垂下眼,摘著手中的青菜,說謊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小孩將信將疑:“是嗎?”

周渡“嗯”了一聲,不再作答。

就在小孩要哭不哭準備離開的時候,坐在一旁剝豆子的沈溪出聲了:“小孩,你是想吃銀絲卷嗎?”

“不是,”那小孩茫然地搖了搖頭,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想看看是怎麼做出來,聽下人們說麵條子拉拉就變細了。”

“哦,”沈溪明白了,這是好奇來的。

他放下豆角,捏捏酸脹的胳膊:“你跟我來吧,我會做。”

小孩眼睛一亮。

周渡冷冷地瞥了眼沈溪:“手不要了?”

“不礙事的,”沈溪擺手給周渡看,“都連續做了三天了,早就適應了。”

周渡看著他們沒說話,沉了沉麵色。

好在小孩就是好奇,沈溪施展了一次,見識過後,就笑著跑開了。

沈溪看著他跑遠的背影,笑了笑。

周渡輕哼了聲,問:“你很喜歡小孩子?”

沈溪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回:“不討厭。”

“我討厭。”周渡摘完菜籃子裡的最後一顆青菜,冷不丁地道了一句。

沈溪湊了過去,一臉好奇地問:“我記得你說過我也是小孩,那你討厭我嗎?”

周渡的目光在他臉上定了須臾,眼神在他眼尾的紅痣上轉了圈,垂下了眸。

就在沈溪以為周渡不會回答時,他沉聲回了句:“不討厭。”

沈溪的心尖一顫,不討厭的意思就是喜歡,喜歡那豈不就是心悅,果然,他心悅與我。

一時,沈溪也說不出自己為何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很是雀躍,心情很好地哼著小調進廚房開始準備起明天筵席來。

周渡看著他那雀躍地勁,挑了挑眉。

送壽做完,就輪到祝壽了。

趙府祝壽的流水席雖然擺了八十桌,可趙家奴仆眾多,加上筵席的菜肴都是常見的,奴仆們沈溪把食材整理出來,又有兩個大廚打下手,沈溪隻管調配佐料就好,因此明明是最累人的祝壽宴,沈溪卻難得覺得輕鬆。

外麵來祝壽的人絡繹不絕,在廚房裡都能聽見前院聽戲喝彩的聲音,沈溪時不時翻炒一下鍋中的菜肴,又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周渡,說道:“你要覺得悶的話,不如去前院聽聽戲?”

周渡搖了搖頭:“不感興趣。”

沈溪笑了一下:“你怎麼跟我一樣啊,我也不習慣聽戲,一聽就打瞌睡。”

說著外麵又傳來一陣震耳發聵的叫好聲。

沈溪嚇得縮了一下脖子,見廚房裡都沒有什麼人了,不少下人都偷懶悄悄去前廳看戲去了。對周渡勾了勾手:“你過來。”

周渡走過去:“乾什麼?”

“喏,”沈溪從鍋裡挑了塊肉出來,湊到周渡唇邊。

周渡看著他不張嘴。

“啊,”沈溪示意他張嘴,“快點,等下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周渡這才不情不願地張口吞下他手中的肉塊。

豆包在周渡腳邊,見沈溪都投喂周渡了,也把嘴巴張開等著投喂。

誰知道沈溪轉過身去後,就沒再轉回來過,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它一樣。

豆包不服氣地跑過去咬了沈溪的褲腿兒,沈溪低頭看見它,像是明白了什麼,正要去鍋裡重新挑塊肉,趙榮就從外麵急衝衝地跑了進來。

沈溪立馬止住了自己的行動,就連周渡也慢慢咽下嘴中的咀嚼物,抿了抿唇。

沈溪做賊心虛地問道:“趙管家有什麼事嗎?”

趙榮沒有注意到沈溪的小動作,急切地把事情說了一遍:“這次壽宴的重頭戲不是外麵那頭山羊麼,原本我們找了個會取山羊血的苗人,誰知道該輪到他上場的時候,他卻說家裡有事走了,現在戲台子都搭好了,就等著待會戲曲落幕表演取羊血,他這一走我們上哪兒找人去。”

山羊血不似普通羊血,它凝固速度極快,其血又以心血為上,其餘血為佳,但若其餘血已經凝固的話,又次一等,宰取的羊血,則不可用。

所以這取羊血也是個技術活,得找個熟練的人來,尤其是在今天這樣的大場合下,損失一頭山羊事小,失了麵子事大。

周渡和沈溪都明白地點了點頭。

先前趙府花高價尋山羊祝壽的時候就已經放出了風聲,想必今日來祝壽的人中,有不少都是衝著來看這取山羊血的重頭戲而來。

周渡在心裡歎息了一聲,可惜了,要叫他們失望了。

趙榮正急得踱步,沈溪把鍋裡抄好的菜盛起來,不慌不忙道:“我會啊。”

趙榮不作思考地道:“你會什麼?”

沈溪緊接著道:“會取羊血。”

這下不光趙榮看他的目光變了,就連周渡也稍稍詫異地看著他。

“我舅舅是個大夫,我曾經跟隨他去到苗寨學過一段時間的活取羊血。”

不等沈溪解釋完,趙榮就急忙上前來抓沈溪的手:“走走走,跟我去前廳去。”

周渡眼疾手快地扯過沈溪的手,把他整個人都藏在了自己身後,使趙榮撲了個空。

趙榮一驚,不明白地看著周渡:“年輕人,你這是作甚?”

周渡低頭直視著他,問:“你請個苗人要花多少銀子?”

趙榮不假思索道:“二兩啊。”

周渡看著他,繼續道:“我家孩子還小,不能吃虧,你隻給了做飯錢,可沒給殺羊錢和取羊血錢。”

趙榮一拍腦袋,明白過了:“給給給,我也給你們二兩銀子取羊血錢。”

“還有,”周渡平靜著又道:“我家小孩才剛過十八,算命的說他今年不宜見血,這血煞若是破了,對他今後的運勢不好。”

“給給給,你說個數。”在這個緊要當頭,趙榮一時間也找不到其他人,即使是看出了周渡在坐地起價,他也彆無他法,能使銀子把麵前的事解決再好了不過了。

“十兩。”周渡回頭看了眼沈溪,趙府畢竟是安陽鎮的大戶,而且為人處事也不算太強橫,還是彆把人得罪得太狠。

聽到僅僅隻是十兩銀子的趙榮大鬆了一口氣,花十兩銀子取頭羊的羊血確實是貴了,可轉念一想,能花十兩銀子替主家解決掉一個丟麵兒的事,又太值。

二話不說答應了下來:“行。”

周渡沒見到銀子前不放人,趙榮又隻得先回去取銀子。

沈溪從周渡背後鑽出來,欽慕地看著周渡:“厲害啊,輕輕鬆鬆就多賺了十兩,跟我做席一個價了。”

被沈溪誇了,周渡臉上也沒什麼神情,看著他,又道:“我不似你,隻掙吃力不討好的錢。”

沈溪眼中的欽慕頓時黯淡了下去,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長一張嘴。

趙榮把錢取來給了沈溪,帶著沈溪去前廳的時候,後知後覺地琢磨了一下:“誒,上次我去桃源村尋你的時候,你們不還不太熟悉,怎麼今日張口閉口都說你是他家的,你們難道是親戚?”

沈溪還在為周渡剛才的話生氣,又想到周渡張口閉口都叫他小孩,悶悶不樂道:“他是我遠房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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